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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世界做游戏的日子 第43节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脂粉味,几枚空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搂着年轻女子,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铺里,震耳欲聋的鼾声几乎能传到城市的另一端。

    打呼噜的人为什么不会被自己吵醒呢?真是个未解之谜。

    几分钟后,女孩就离开了房间。她的口袋里多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包,两枚精美的珍珠袖扣,红宝石领带夹,黄金结婚戒指,当然还有一朵粉色的冬玫瑰。

    ***

    首都罗伊尔城,贫民区。

    这里和梧桐大道就是两个有云泥之别的世界。这里没有漂亮整洁的房屋,只有颓圮的篱墙,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坍塌成一堆碎石。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必定会大为惊讶,一国的首都、最繁华的都市中竟有如此破落的地方。而女孩会冷笑着告诉他,再繁华的城市也会有这样的地方,就像再漂亮的豪宅也有垃圾桶和下水道一样。

    一栋用木板搭建的低矮棚屋中,到了后半夜还亮着灯火。一名身穿丧服的女子正就着烛火缝补衣物。蜡烛燃烧时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烛光也很微弱,但这是女子唯一买得起的照明工具。

    她的丈夫前不久病死了。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花光了最后一分钱,还倒欠了一屁股债。为了养活自己和几个孩子,她白天给人浆洗衣物,晚上做针线活,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年纪较小的几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大儿子和大女儿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把浆糊刷。他们现在只能给人糊火柴盒补贴家用。但是等到明年,他们年满十二岁了,就可以合法地进工厂当童工……

    砰砰砰。

    寡妇惊讶地抬起头。她以为那是风声。这栋房子太破了,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木板就会被吹得砰砰直响。

    砰砰砰砰。

    敲击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现在寡妇确定,那不是风声,而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大儿子和大女儿惊醒了,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前不久他们的mama去向爸爸的老板要说法,被警察轰了出来。警察还威胁她,要是她再敢“sao扰”那位“可敬的工厂主”,他们就要把她关进监狱。

    该不会……

    大儿子抄起扫把,女儿则抓起平底锅。两人配合默契地绕到门边。

    “住手!”寡妇拼命摇头。

    儿子在嘴唇前竖起手指,接着朝meimei使了个眼色。

    女儿一把拉开门。

    寒风一瞬间灌满了小屋,烛火猛烈摇晃起来。两个孩子同时举起武器。

    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儿子伸出头,东张西望,确认四下无人。他的meimei沉默地指了指地面。

    一只破破烂烂的包裹被人扔在了门口。

    儿子谨慎地用扫把挑开包裹皮,接着倒抽一口冷气。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堆钱币。粗略计算,不仅足够他们偿清债务,剩下的还能让一家人一年衣食无忧。

    “mama,您瞧!”做儿子的捧起钱币,惊喜万分。

    钱币下压着一朵小小的、风干的花。

    ***

    首都罗伊尔市,上城区。一座豪宅中。

    身着华服的贵妇人不耐烦地摇晃着折扇,瞪着面前的管家:“老爷怎么还不回来?”

    管家鞠躬:“老爷说他今夜在工厂。”

    “又在工厂!他怎么不索性住在那儿算了!”

    “还是那些工人的事,夫人。”管家面不改色,“他们在闹罢工,还要老爷赔偿抚恤金。老爷正在跟工人代表谈判。他保证明早一定回来。”

    贵妇人撇了撇嘴。她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只能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是贵族的女儿,从小学的是礼仪、音乐、绘画和文学,根本不懂怎么经商,于是父亲给了她找了个入赘的女婿。她的丈夫很能干,把工厂和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有时候他实在太热爱工作了,总是夜不归宿。

    他们时常吵架。丈夫总说她不够温柔,叫她向某夫人、某小姐学习。她却觉得为何自己要温柔?她这么有钱,她丈夫的一切成功都是她带来的,应该丈夫对她温柔才对。

    “好吧好吧。”贵妇人无趣地说,“我先去睡了。你去给我点熏香,否则我睡不好。”

    “遵命,夫人。”

    贵妇人在两个女仆的服侍下沐浴卸妆,换上丝绸睡衣,爬上她的雕花四柱大床。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不睡这张床,她就会失眠。

    来自南国的苏合香让她昏昏欲睡。她刚进入梦乡,就被一个惊雷所吵醒。

    是春雷。这意味着春天要到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接着又是一个惊雷。

    贵妇人猛地坐起来,望向窗外。

    不对,这不是雷声。是有人在用力敲打她的窗户。

    她想起了曾看过的戏剧桥段:男主角为了向女主角求爱,半夜爬上她的窗台。那出戏剧最风靡的时候,许多年轻的贵族公子都会效法那位浪漫的男主角。

    贵妇人跳下床,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窗前。

    窗外没有什么叼着玫瑰花的英俊少年,只有一个扁扁的油纸包。

    贵妇人打开窗户,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她咒骂着抓起油纸包,在飘飞的窗帘中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枚黄金戒指。

    一分钟后,女仆们听见夫人的房间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吼叫。

    “你这只偷腥的贼猫!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要脸的肥猪!是谁让你跻身贵族之列?是谁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可你就这么对我!竟敢跟那个狐狸精——!”

    女仆们破门而入,只见贵妇人柳眉倒竖,双目喷火,咬牙切齿,暴跳如雷。

    “你!服侍我更衣!”她指着女仆命令道,“你!去开车!你,去通知我爸爸,叫他带一马车人来!”

    “夫人,请息怒!已经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去梧桐酒店!我要把那对jian夫yin妇挂在梧桐树上!”

    ***

    第二天。

    梧桐大道,酒店门前的台阶下。

    细雨初霁,城市污浊的空气被一扫而空,令人心情舒畅。早晨时甚至出了一会儿彩虹,让许久未见晴空的市民们啧啧称奇。

    “卖花啦!冬玫瑰!冰霜茉莉!彩虹梅!”

    女孩挎着花篮沿街叫卖。昨夜酒店发生了不小的事故,一位贵妇人带着大队人马上门捉jian。本着保护顾客隐私的原则,酒店拒绝透露顾客的姓名,但同意贵妇人在门口蹲守。到了清晨,贵妇人的丈夫和一位首都知名的交际花被双双塞进了车里。据一位值班的门童说,丈夫当时是鼻青脸肿的。

    但是,女孩丝毫不关心这些。大人物家族的勾心斗角,怎么会和区区一个卖花女孩产生联系呢?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花朵!买一束送给您心爱的姑娘吧!”

    一辆蒸汽机车停在了女孩面前。开车的是个身穿大衣、留着络腮胡的强壮男子。女孩认得这个人,他是第五区的警督,心狠手辣,据说还收黑钱。

    她转身就走,却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死死拉住。

    “小姑娘,我有话问你。”警督冷冷地说,“你昨天是不是卖了一束花给一对男女?”

    冷静。不要自乱阵脚。女孩想。同样的事你做过那么多次,没有一次露馅。这次也一样。他们没有证据,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我……我卖了很多花,我记不清了,先生。”她说。

    “是吗?”警督冷笑,“对方可是把你记得很清楚呢。你卖的是粉色冬玫瑰,还捡到了对方的钥匙,不是吗?”

    “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怎么了?”

    “那位先生遭遇了盗窃。你说是不是很巧?你捡到了他的钥匙,当天晚上他的东西就被偷了。你对此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先生。”

    “昨天晚上11点半到今天凌晨3点,你在什么地方?谁能替你证明?”

    冷汗顺着女孩的发梢流了下来。

    “我在家里睡觉,先生。我不知道睡觉还有谁能证明……”

    警督的手蓦然收紧。女孩的胳膊一阵疼痛。

    “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到局里好好解释一下吧。”

    ***

    事实证明,警督大人想抓什么人时,不一定需要证据。

    警督安在她头上的罪名是盗窃。女孩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或许那个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的外表下有着聪慧的头脑,发觉她就是小偷;或许警督只是想抓个替死鬼,却误打误撞抓到了本人;或许她的行动被人目击了……总之,女孩被以最快速度关进了看守所。如果警察的工作效率总是这么高,世界上的盗贼早就销声匿迹了。

    她请不起律师,交不起保释金,控告她的人是个有权有势的工厂主(虽说他的权势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被警督疲劳轰炸了一整天后,她被丢进了牢房。这儿又湿又冷,她的床就是一堆稻草,半夜里还会有老鼠来拜访。但讽刺的是,这地方的条件居然比她家还要好。她的家就是用木板和报纸拼成的窝棚,总是漏风。而牢房至少有砖墙。

    女孩躺在稻草上,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睡在真正的床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她一直记得,每天入睡前,爸爸都会给她讲故事。每一个故事都烙印在她的脑海中,有《美天鹅》《聪明女巫与私闯民宅者》《神仙教母的人设包装营销经典案例》。她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叫作《卖军火的小女孩》。

    “冬至庆典前夜的夜晚,天气冷得可怕。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阖家团聚。然而街头却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她瑟缩在街道的阴影之中,裹着一件不合身的棕色大衣,肩上堆满了雪花。每当有行人路过,女孩就会向他投去一个求助般的眼神。

    “终于,有一个男子在女孩面前停了下来。‘多少钱买你一晚?’他问。”

    “女孩怒目而视。‘滚你妈的,你个流氓变态。’她低吼道,‘在这条街上混还不认得老娘吗?当心老娘一枪崩了你的小头!’

    “男子落荒而逃。过了许久,又有一个女人来到女孩面前。两人交换了一个熟悉的眼神。女人问:‘有什么好货?’

    “女孩飞快地拉开自己的大衣,然后又连忙裹上。‘新到货的霰#弹#枪,军队里搞来的。只要这个数。’女孩竖起三根手指。

    “女人摇摇头,表示太贵了。女孩叹了口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这天一直到深夜,女孩都没有卖出去过一件军火。她听着家家户户传出的欢声笑语,感到羡慕极了。她从大衣里取出一把枪,朝着天空放了一枪。在弥散的火药味中,她仿佛看见了过世的奶奶的面孔……”

    疲倦让女孩很快进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她站在一条冬日的街道上,雪花簌簌飘落,落满她的肩头。

    一个身穿厚重大衣的黑衣人走到她面前,神神秘秘地东张西望,然后飞快地拉开大衣。当然,衣服里的不是他一#丝#不#挂的身体,而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左#轮手#枪、双管猎#枪、单#发#步#枪、三#棱#刺#刀、双节棍、干草叉……

    “喂!等等!我该不会真的要卖这种东西吧?我才十四岁,这好像有点离大谱?而且你是怎么把干草叉挂进衣服里的?!”

    黑衣人说:“哎呀,这可是你的梦。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会做这种梦。你们这儿的童话故事都这么可怕吗?”

    他不是什么军火商,而是一个银发红瞳的男人。女孩昨天见过他,他大谈特谈什么保修条款、消费者权益……

    “是你!”女孩喊道,“如果这是我的梦,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吧,那我们来谈谈别的。关于你偷东西这件事。”银发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孩,“问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