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余远洲做过无数个有关丁凯复的噩梦。梦见十岁那年的雷雨天,余光林挂在二楼的雨篷上,睁着眼睛。他顺着往楼上看,就见丁凯复趴在自己家阳台上,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挂着阴鸷的笑。 梦见清明节的雨夜,丁凯复一边施暴一边告白,guntang的雨滴,硫酸一样灼着。 梦见丁凯复打断了他的腿。他一不听话,就用力震他的轮椅。他冷了,饿了,哪怕是上厕所,都得求丁凯复的照顾。 每当从这些噩梦里惊醒,余远洲害怕得浑身发抖。有好几次,他钻到柜子里,不停地掐自己,才能从那股心悸里缓过来。 余远洲迫切地想要自救。不是靠时间这种慢性中药,而是在心上来一剂猛药。 所以对于姜枫的告白,他没有拒绝。其实他觉得自己是喜欢姜枫的,跟她在一起很安心。姜枫的强大能传染给他,姜枫的心脏带着他的心脏一起跳。无所畏惧地跳。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对她没有欲。 女人的嘴唇很软,也很香。手指温柔地点着他的后脖颈。可余远洲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有点尴尬。 但既然是交往,这步是没办法跳过的。余远洲心里有数,可在姜枫发出邀请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来我家喝一杯?”她问。 余远洲知道不能拒绝。这是对姜枫的尊重,他也得逼自己走出这一步。他没自信,不过他寄希望于酒精。 姜枫家在市中心的全新高层公寓,三十楼。西南朝向,一百多平米。 走进客厅的一刹那,余远洲被震撼了。两面墙的落地窗,全息布景似的,映着高楼林立的繁华。房间装修非常高级,简约大气,没半点儿多余的东西。 姜枫倒了两杯红酒,走到窗边递给余远洲。 余远洲晃了下杯,鼻尖儿在杯口嗅了嗅:“barbera?(葡萄的种类)。” 姜枫已经换了衣服,绸面的吊带裙,风情万种。她对余远洲举了下杯子:“你喜欢,不是吗?” “枫姐怎么知道?” 姜枫眯了下眼睛,嗔怪地敲他胸膛:“再叫枫姐,拿鞭子抽你。” 余远洲脸红了。是一种丢脸的红。他可真是个木头,连调情都不会。 他嘴张了张,可愣是叫不出什么亲热的称呼。 什么小枫,枫枫,老婆。他一个也说不出口。那种别扭的难受劲儿,可太折磨人了。他泄愤似的,仰头干了杯子里的酒。 这个喝法把姜枫逗笑了:“你渴了?”她的肩带滑了一边儿,余远洲尴尬地扭开视线。 “有点。我再去倒一杯。”说罢就要逃。 姜枫把酒杯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撂,从后抱住了他。 “远洲。” 余远洲汗都下来了,竟然生出了恐惧。恐惧到他宁可身后的是丁凯复。 丁凯复。 这个名字就像是火硝,晃过他脑海的瞬间,嘭一下就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已经奔三了,人生能够大胆享受的时光,也就那么几年。 这最该爆发荷尔蒙的年纪,难道要一直活在丁凯复的阴影下?凭什么!凭什么任由这个王八犊子把自己毁了?! 扯什么淡! 余远洲较劲似的转过身,把眼镜摘了往地上一扔。在模糊的世界里拼命撕扯,把自己弄得如狼似虎。折腾了能有十来分钟,姜枫忽然道:“远洲,算了吧。” 余远洲顿住了。他缓缓直起身子,跪在她面前。不说话,头垂得很低。 男人不同于女人。女人可以演戏。但男人不行。 姜枫开始穿衣服,余远洲抓住她的小臂:“抱歉,你很有魅力。是我的问题,我,有点累了。” 姜枫冷笑一声:“你这借口太烂了吧?说你yw都比这个强。”她甩开余远洲的手,下床走出了卧室。 半晌后重新出现在门口。罩了件开衫,倚在门框上抽烟。她眯了下眼睛,上下打量余远洲:“你骗我吧。其实你就是gay。” 余远洲也穿好了衣服,正准备走人。他没摸到眼镜,也不想去找。庆幸自己看不清,掩耳盗铃般不让自己难堪到底。 “抱歉。”他摇头,“我没骗你。我对别的男人没有冲动,我不是gay。枫姐,我喜欢你,我真没骗你。” “跟别的男人没有,但跟那个男人有?”姜枫口气里带上了嘲讽,“摸摸你自己那玩意儿。还喜欢我,扯的什么里格楞。(说的比唱的好听)” 这话像刀,一下子攮进余远洲的胸口,把他伤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走到姜枫面前,给她鞠了个躬:“真得很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 余远洲打车回了家。冲了个澡钻进被窝里。 直到这一刻,他才敢脆弱,咬着指关节呜呜地哭。 他没说谎。他真觉得自己不是gay。他对男人没有欲,虽然对女人也不咋有。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他还有条退路,说自己是性冷淡,就像曾经那样。 但现在的他,没办法用这句鬼话糊弄自己了。丁凯复趁人之危那一宿,他还患着病,状态极差。就那样,居然还! 抑郁症痊愈后,他偶尔也会有冲动。自己弄,又是得想着丁凯复。 男人健硕的躯干,有力的胳膊。干而薄的嘴唇,苦涩的舌头。灼热的吐息,一声声低沉的「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