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散修,一身反骨 第112节
“你难以抉择,我可不纠结!” 一道灵光打来,击掉了她手中的剑魄,江山月正要捡起,却被江陵抢先一步。 他包起那颗剑魄,挡下了她伸向谢扶玉腰间乾坤袋的手。 “你不能替她决定,母亲。” 他眸中似凝了寒霜,垂首看?着江山月。 这一句母亲,也令她愣了一愣。 她不知多少年,都没从?他口中听见过这个称呼,甚至早已将它放在了尘封的记忆里。 而她一直不屑一顾的孩子,却在那封存了陆离一半灵力的血rou中,长成?了足以与她抗衡的模样。 “万一她选了旁人,你会死的!” 她怒吼道。 江山月的指甲已现出狐形,像一弯月牙儿,随时可以勾人命去。 她费心?喂她妖药,让她不惧水火,为她用火凤打通全身经?络,甚至早已备好了第七颗的赝品,便?是为了让她取剑魄的路,走得更为顺畅一些。 可如今她居然为了旁人,置她的儿子于不顾。 狐狸本就擅蛊惑人心?,陆离可以利用她,她自?然也可以! 江陵看?着她砸下去的一颗眼泪,微微一怔。 “我早就死了,死在了十年前,不是吗?” 江山月眼中的暗红迅速褪去,露出了一片茫然。 是啊,江陵早就死了。 她从?他出生时,便?憎恨着这个孩子,恨他让她承受了那样大的苦楚,恨自?己无法杀了他,让最开始的计划顺利进行,恨他许多许多。 所以,她折磨他,轻视他,看?着他从?一只黏在自?己身后的小狐狸,渐渐变得惧怕她,最后漠视她,一走了之。 那时候,她想,走了好,他再也不要回来,她便?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他真的远走,她便?真的不念了吗? 有时,怨恨也是一种思念。 当他再次回天山雪林,却忙前忙后,对她视而不见。 她让赤羽打听过,他回来,都是为了一个叫谢扶玉的小剑修。 愚蠢。 她如是想。 后来,他甚至为了她私自?去了仙妖之界,以己身封印幻妖。 那时,她才?开始不甘。 她也说?不出是为何不甘,但?只是不愿他就此长眠。 定是他没有对自?己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她才?见不得他真的消失在这万千世界里。 哪怕随便?活在什么角落,也是好的。 她得知了玉凌烟取了吸了他灵力的剑魄,本想去抢来,可在她在人间界堵到玉凌烟的时候,他手中只余两只。 “这东西对妖力有益?那我可就拿走了。” 她佯装不在乎,取了一个,又?将另一个还给他,却暗自?记下模样。 玉凌烟并未觉察出什么端倪,便?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狐族修行,依赖月华。 此后,每至月圆之夜,她便?去往仙妖之界的巨树下,以妖力滋养,整整十年。 直到他再次苏醒。 纵使他醒来,也从?没打算回天山雪林。 她却莫名放下了心?中的不甘。 只要他能在宇宙洪荒中的任一角落,好好活着便?好。 可方才?谢扶玉的婉拒,却让她心?头溢出了不可控制的怒气。 她这时似乎才?明白。 她对他并非只有恨,可还多了些什么。 是爱吗? 大抵也不是。 若是她爱他,又?怎会伤他至此? 以至于让他沉溺在一场情爱之中,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江陵撒开了她的手,弯身打横抱起谢扶玉,转身朝自?己的洞府方向走去。 “反正你我早已相看?两厌,你就当我没有再活过来吧。” 一句“没有”梗在江山月喉中,她凝着江陵缓缓离去的背影,却始终说?不出口。 挣脱了心?神控制的谢扶玉靠在他怀中,一言不发,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深深蹙着眉心?。 两人无话,四周只余江陵踩在雪地,雪花陷落的嘎吱声响。 “你……”她率先打破沉默。 他摇摇头,截住了她后面?的话: “我知道你的为难,但?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她微微抬眸,看?着他在雪中略显清冷的下颌。 相信她? 可她明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恩师,偏偏这两人之间还有深深羁绊。 他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 “这个相信,并不是寄托于你一定会选择我,而是阿姐一定会顾全大局,做出伤害最小的,最正确的选择。阿姐自?己经?历过许多事情,我对你很放心?,如果阿姐觉得……摇光活着更好的话,我可以心?甘情愿舍弃自?己。” 他的声音很轻,宛如哄着婴孩入睡的低吟,和着微微吹来的冷风,令她的心?猛地一揪。 她倏然把头埋在他怀中,视线却在瞬间模糊成?一片。 洞府暂避了寒风,江陵将她放了下来。 “我不信。” 她努力憋去眼中的泪,抬头望着他,抿着唇,夹杂着模糊与酸涩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我不信只有这一个法子。”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的剑法精进了许多,如今七星剑也恰好在我手里……” 她暗暗攥紧了手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江陵,我不可以任由幻妖祸世。” 她定声道, “我需要七星剑魄归位,也想让你的灵力回到从?前。” “好。” 他微微弯了弯唇角,眉宇间多了几分释然,抬眸的瞬间,被一双坚定的目光吸引,那一贯浅浅弯着的眼睛里,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视死如归。 “我陪你。” 他摊开掌心?,里面?赫然是方才?捡起的那颗剑魄。 她凝着那颗散发淡淡灵光的圆润晶球,小心?拿过,双手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再捏诀召出七星,指尖凝起灵力,将剑魄缓缓落入剑身的最后一颗凹槽之中。 剑魄归位,洞府内顿时灵光大盛,熟悉的炙热再次席卷江陵全身,混混沌沌中,只知道一只带着凉的手始终握着他,驱散了些他的灼热。 不知不觉中,他昏睡了过去。 好热啊。 他自?黑暗中往前走,仿佛身在熔炉之中,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他像是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有些支撑不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拼命坚持,直到前方骤然出现了一丝亮光。 他一抬眼,便?瞧见了一个身着碧衫的少女,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少女朝他伸出手来,脆声道: “师父,你终于回来啦。” 那一瞬间,他笑容凝在唇边,顿住脚步,仓惶地向后退去。 身后却传来一如既往的淡淡音色: “我在这儿呢,狐狸。” 他忙回头去看?,却见谢扶玉红衣猎猎,立在黑暗之中,像一朵绽开的杜鹃花。 他心?间一酸,想朝她走去,可他走进一步,她便?往后退去一步。 此刻他终于明白,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他永触不到的梦。 她同他是不同的。 他只求自?在江湖,可她有自?我之理?想,天下之抱负,她断然不会撒手不管她眼中的不公与残酷。 可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却发现枕上已经?湿了一片,四肢百骸都带着钻心?的疼。 他下意识撑起身子,唤道: “阿姐?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