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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礼物

    今夜是跨年夜,猫咖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顾客摩肩接踵。闻昭接连替两支乐队弹贝斯,后来换了一支乐队,缺鼓手,闻昭就坐到架子鼓后面,噼里啪啦地打鼓。

    裴行璋惊讶:“他还真是什么都会。”

    娄白羽在一旁说:“这些我也会,乐器都是通的。比如贝斯和吉他都是弦乐,会了吉他,再学贝斯就轻松些。”

    这是裴行璋不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些?”

    娄白羽笑了笑:“因为你的眼睛一直只看着闻昭。”说着,他掏出两页纸和一只项圈,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行璋哥,这是一份契约,和给你的项圈。”

    那页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条款,皮质项圈泛着光泽,中央缀着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钻石。裴行璋没有伸手去拿,也没有说话。娄白羽说:“我能给你一份稳定的主奴关系,让你快乐,如果你希望和感情生活区分开,我也可以做到互不干扰,都由你决定。”

    裴行璋愣愣地看着他,娄白羽却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时间迫近零点,猫咖里的气氛越来越沸腾,台上又换了支乐队,在表演经典摇滚老歌。闻昭坐在架子鼓后面,趁主唱串场的时候,手里转着鼓棒,看了一眼裴行璋。

    裴行璋没有去拿那个项圈,娄白羽便拿起来,在裴行璋脖子上比了下尺寸,裴行璋以为他要给自己戴上,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娄白羽拿着项圈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他听到裴行璋说:“小娄,我不想要你的项圈。”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娄白羽忽然惨淡地笑了一下,他瘪了瘪嘴,一改平日里八面玲珑的模样,把手里的项圈扔了。

    “真无聊。”他说。

    “游戏而已,你们干嘛那么认真?”

    娄白羽似乎话里有话。裴行璋回答:“这对我来说不是游戏,况且,就算闻昭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能放着他不管。”

    娄白羽冷笑一声,靠在沙发靠背上:“不就是爱情吗?有什么稀奇的?你们都把它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好没意思。”

    也许是因为母亲风流成性,娄白羽从小就不觉得忠诚、爱情、家庭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玩意儿。裴行璋却说:“小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娄白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沉默地看着台上的表演。演完一首歌,暂时安静下来,闻昭突然走到主唱的位置,对着立麦“喂”了一声。

    裴行璋瞬间在座位上坐直了身体。

    聚光灯下的闻昭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吉他背在身前,朝裴行璋看了一眼。

    “喂,大家好。”闻昭说,“在座的各位,有很多都应该认识我吧?”

    下面果然有人喊“刀币”,也有人喊“闻哥”。闻昭笑了笑:“我是闻昭,刀币是我在圈里的名字。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是因为我有话要说。”

    裴行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开始浑身发热,似乎意识到了闻昭要说什么。

    闻昭说:“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还有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是新的一年,也是新的一天。他曾经跟我说过,明天不是今天的重复,希望我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以前我不信,现在我相信了,明天真的是新的一天。”

    酒吧里的人们也都明白了,台上这位小帅哥是要借机表白。底下的人纷纷吹起了口哨,大声起哄。闻昭在喧闹中继续说:“我退圈的时候,以为自己只是玩腻了,现在想想,其实不是。真正的原因是,我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唯一,圈子对我没有意义了。”

    说到这里,闻昭拨了两下吉他弦。他没有看裴行璋,但裴行璋知道闻昭看见了自己。

    “这首歌送给他。”

    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一把吉他,一束光,一个少年的歌声。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是崔健的,即便裴行璋不听摇滚,也对这首歌有所耳闻。闻昭清亮沉缓的歌声,与原唱沙哑的嘶吼不同,带着缠绵和依恋,把裴行璋紧紧包裹。他低回地吟唱:

    你何时跟我走

    你何时跟我走

    裴行璋呆呆地看着闻昭,天地间的一切喧嚣都抛在脑后,世界上只剩下他和闻昭,还有闻昭的歌。零点的钟声敲响时,闻昭停了下来,阳光灿烂地笑着:“今天是他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舞池里、卡座上的人都在庆祝新年,有情侣拥抱接吻,也有人开了香槟,满室喧闹。闻昭摘了吉他,从舞台上跳下来,拨开挤挤挨挨的人群,走到裴行璋面前。

    他把裴行璋从座位上拉起来:“跟我走。”

    又对面色阴沉的娄白羽说:“我要带他走。”

    娄白羽站起来,还要说什么,就被闻昭打断。闻昭给了他一个包厢房间号:“娄白羽,有人在等你。”娄白羽的脸色变得铁青,裴行璋不明所以,就被闻昭牵着手往外走。

    跨年夜的乐队至少也要演到凌晨三四点,台上的乐手便喊他:“闻哥,别走啊!你走了谁给我们打鼓?还演不演了?”

    闻昭回头喊:“不演了,走了!”

    这些乐队都和闻昭熟,台上台下一堆人就来拦闻昭,纷纷起哄:“闻哥不许走!”

    “小昭着急去干嘛呢?”

    “喝了这杯才能走!”

    闻昭被他们连灌了几杯酒,杯子一扔,一矮身,猛地把裴行璋扛起来。裴行璋大头朝下,吓了一跳:“闻昭!放我下来!”

    闻昭不放,扛着裴行璋强行挤开人群:“都让开!我要洞房去了。”

    众人嘻嘻哈哈地起哄,裴行璋趴在闻昭肩上,总觉得被挤挤挨挨的人群摸了好几把,闻昭也被拽了好几下。裴行璋干脆掏出钱包,把一张卡扔到桌上:“今晚全场的消费,我都包了!”又把钱包里的纸币往空中一撒:“发喜钱啦!”

    满地的人,满地的钱,周围的人都忙着捡钱,终于让开一条道。闻昭搂着裴行璋,两人好不容易走出猫咖,裴行璋的袖扣和胸针都被挤没了,闻昭扣子也被拽开了好几颗,露着结实的胸膛,被冬夜的冷风一吹,却不觉得冷。

    裴行璋的大衣早不知丢哪里去了,闻昭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外套,给裴行璋披上。跨年夜,裴行璋给司机放了假,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闻昭就把裴行璋抱上自己的单车后座。裴行璋问:“你和娄白羽说的是什么?谁在等他?”

    闻昭危险地眯了眯眼:“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说别的男人?”

    裴行璋脸红了,闻昭捉着他的下巴,先接了个吻。唇舌交缠,别提多舒服了,裴行璋追着闻昭的舌头吮吸,被闻昭掐着脖子抵开。

    “再亲,还要……”裴行璋呢喃着撒娇。闻昭笑着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等会儿再亲,先带你去个地方。”

    闻昭跨上单车,长腿一蹬,裴行璋随着惯性趴在闻昭背上,才发现闻昭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你怎么穿这么点?冻坏了怎么办?”裴行璋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闻昭穿上。闻昭在冷风里说:“我不冷,你抱紧点。”

    裴行璋坐在后面,亲亲热热地抱着他的腰。闻昭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暖流,那么热、那么多,简直要溢出来了。裴行璋又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闻昭逗他:“我掐指一算。”

    “算得真准!”裴行璋拍他马屁:“闻大师,给我算算姻缘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人一起笑,在新年的第一天,在冬夜的寒风里,在摇摇晃晃的单车上。

    闻昭说:“裴总,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动不动就乱撒钱,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吗?”

    “叫什么?”

    “叫撒币!”

    裴行璋怒:“你骂我傻逼!”

    “就骂你了。”

    “你敢骂我!看我不揍你!”说着,裴行璋抱着闻昭的手捏起拳头,在闻昭身上捶了两下,小猫挠人似的,一点也不疼。

    闻昭一边踩单车一边笑:“别摸了,再摸就硬了。”

    “真硬了?”裴行璋的手探向闻昭胯间,被闻昭捉住手腕:“别乱摸。”

    他不让摸,裴行璋偏要摸,两人在行驶中的单车上扭打起来。可怜的单车承受不住,啪嚓一下摔到地上,还好裴行璋穿得厚,没摔着。闻昭摔的时候还记得护着裴行璋,垫在底下,摔了个狗吃屎,呲牙咧嘴地站起来。

    裴行璋闯了祸,眨巴着眼站在一边,看闻昭从地上把车子扶起来。闻昭一扭头,他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闻昭。他身上穿着闻昭的衣服,衣服有点大,让他看上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闻昭真拿他没办法。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闻昭带他去的地方,是市图书馆。裴行璋问:“这就是你说的,有一架破钢琴的地方?”闻昭点点头。裴行璋说:“都关门了,怎么进去呀?”闻昭便在墙根底下蹲下身:“你踩着我,翻墙进去。”

    “啊?要不明天再来吧……”裴行璋嘟嘟囔囔。

    “别废话,”闻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踩这儿。”

    裴行璋闭嘴了,踩着闻昭的肩膀往上爬,墙虽然不高,但是没有能下手的地方,半天也爬不上去。闻昭不耐烦,直接托着裴行璋的屁股站起来,把裴行璋扔了上去。

    裴行璋有点恐高,他这辈子也没翻过墙,哆哆嗦嗦扒在墙头。就见闻昭后退助跑,两三步的功夫,就壁虎似的翻上墙头,然后磕巴也不打一个,利索地跳了下去。闻昭稳稳落在地上,转身朝裴行璋伸出双手:“哥,下来。”

    爬的时候还好,跳的时候,裴行璋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了。他蹲在墙头,像被困在高处的猫,寻思了半天也不动。闻昭哄他:“我接着你。”

    “我不敢!”裴行璋纠结。

    “没关系,有我呢。”闻昭说。

    “那你接着我!”裴行璋心一横,闭着眼跳下去,结果跳歪了,把闻昭吓得魂飞魄散,紧挪了两步去接,总算没让裴行璋扑空。闻昭把裴行璋抱个满怀,心有余悸地搂着他,默默发誓再也不带裴行璋干这种事了。

    他领着裴行璋去看那架钢琴,钢琴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旁边堆着一大堆废弃的单车,上面布满了灰尘。闻昭坐在脏兮兮的琴凳上,弹了两个音。

    从母亲去世后,闻昭就不再弹琴,时隔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摸钢琴。裴行璋站在他身后,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不弹琴了吗?”

    闻昭靠着裴行璋:“哥,我想明白了,钢琴是我妈教我的,我如果不弹了,那她就白教我了,我不能让她白活这么多年。”

    裴行璋弯腰,从背后把闻昭抱在怀里,闻昭两手放在黑白琴键上,弹了一段梁祝。

    这次再听梁祝,和上次的心情完全不同,弹了梁祝,闻昭又弹生日快乐歌。裴行璋的吻落在闻昭的侧脸,听到闻昭愉快地小声唱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裴行璋闷闷地说:“我都三十岁了,每过一个生日,就要老一岁了。”

    闻昭说:“三十岁,放在小猫身上,也就三四岁。”

    裴行璋笑起来,听到闻昭又弹了一段旋律。裴行璋说:“这是贝多芬的月光第三章。”闻昭接着弹,裴行璋别的不懂,在欧洲上学的时候却听了不少音乐会,所以每一首都听得懂。他惊讶:“李斯特的钟!你连这个都会?”

    闻昭不说话,弹了一段陌生的旋律,裴行璋终于遇到了没听过的,歪着头问:“这是哪首?你再弹一遍。”闻昭又弹了一遍,裴行璋疑惑:“这和刚才的是同一首曲子吗?怎么听着不大一样?”

    闻昭讳莫如深地笑着,弹了第三遍。这次,裴行璋听出来了,他捶了闻昭一拳:“这根本不是同一首,你耍我呢!”

    闻昭说:“这是写给你的歌。”

    “你别想哄我,你每遍弹的都不一样。”裴行璋眯了眯眼。

    “是啊,每首都不一样,每首都是给你的。”闻昭的手从琴键上抬起来,摸了摸裴行璋的侧脸。

    裴行璋也摸了摸闻昭的脸,勾起闻昭的下巴,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轻佻地说:“小嘴抹了蜜啦?这么甜?”闻昭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眼认真地看着裴行璋,于是裴行璋明白了闻昭的邀请。

    “到底甜不甜,我尝一尝就知道了……”说着,裴行璋扑在闻昭身上,吻住了少年的嘴。破旧的琴凳不堪重负,塌了,两人滚到地上,还是不愿意分开。闻昭湿热的鼻息打在裴行璋脸上,唇齿相交间,柔软的舌纠缠在一起。裴行璋又一次忘记了呼吸,沉醉在接吻的快乐中,兜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闻昭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开一点:“笨蛋小猫,呼吸。”

    裴行璋这才重重吐了口气,胸口起伏着,红着脸看着闻昭。闻昭两手支着身体,坐在地上,裴行璋跪起来,直视闻昭的眼睛:“主人,我的生日礼物呢?”

    闻昭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少年伸长了胳膊,拖过书包,从里面掏出那个项圈。

    黑色的皮质项圈,窄窄一条,边缘打磨得极其圆润,通体泛着细腻的光泽,只打了几个孔,十分低调。项圈上装着调整长短的卡扣,还留着余地,可以改装。裴行璋跪在原地,心脏疯了一样狂跳,他看着闻昭,闻昭也看着他。

    主人抬起手,把项圈戴在他的脖子上,调整卡扣,让皮质紧紧贴上皮肤。

    微妙的束缚感把裴行璋拴住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有主人了,他属于闻昭,他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闻昭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哥,我要一辈子和你好,你信不信。”

    “我信,主人说什么我都信。”裴行璋说。

    他心潮澎湃,突然伸出手,那手上除了翡翠扳指,小指上还戴着一只足金镶猫眼绿的戒指。裴行璋拔下戒指,拉过闻昭的手。“这是我奶奶的婆婆给我奶奶,我奶奶又给了我妈,我妈走之前给我的。”

    说白了,这是老裴家传给儿媳妇的首饰。裴行璋好像生怕闻昭跑掉似的,跪在地上,抓着闻昭的手,强行给他套上。

    “小昭,你愿不愿意给我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