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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跪回家

    周渊在看到一队贴墙紧步走的男女后目光倏地发紧,半脸面具和袖口的号码牌这种明显的标识在显示器里格外显眼,他不由得分神多瞥了两眼,看到那群人进的正是程粲和祁天在的包厢后脸上露出难堪自嘲的笑。

    他以为祁天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也无非是招妓买鸭的浪荡公子。

    沈恣眯了眯眼,呼吸重了些,眼神快要凝出冰来,饶是他一直定睛监视厉城的包厢,也没有错过走廊的那块显示屏。这群男女进去后,他的食指紧着扣在了桌面。

    周渊一慌,他没想过沈恣会怀疑程粲。就连他,哪怕再想相信祁天,也绝对无法把这种行为与程粲联系到一起,程粲绝对不会也没胆子做,他都看得透的道理,沈恣却不明白。

    “放下。”

    沈恣几乎要把周渊的手腕捏碎,从周渊掌心抽走了预备通风报信的手机顺手砸在了桌面,他的指尖在灼烧,胸口也团起火来。但他没心思管程粲在玩什么手段游戏,稳了稳心神重新聚焦在厉城与褚二的交谈中。

    周渊刚刚被沈恣冷瞥了一眼,那眸子明明很平静,他却觉得要生生把他脸上的rou带着血剜掉一块儿。他垂目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会儿,只能默默为程粲祈祷。

    “过来两个,”祁天指了最边上两个看起来算清秀的男孩儿,勾指一笑,又使了眼色让剩下人去程粲身边,“看看你们的本事,入不入的我哥们儿的眼。”

    祁天搂住一个男孩儿的肥臀揉捏,狠拍了两下,听到悦耳的娇喘之后觉得心潮起伏,可又觉得跟周渊醉酒后无意识的哼喘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要不说他肯屈居周渊身下当零呢。可这群崽子就不一样了,只配被他摁着cao,反正出来玩无非就图个爽字。

    剩下的两男两女熟练地褪衣,唯一束缚他们的腰带一松,香肩酥胸,长腿股沟,肤白胜雪远看似月下石桥,离近就像银两几许了,未免添些俗气。

    “滚开。”

    程粲冷斥两个胆大预备靠近的两个男孩儿,抬腿猛踢了一脚茶几,磕到其中一个嘴角带痣的男孩儿的小腿骨,立刻泛起了青块儿,他吃痛惊呼,余音却自觉的化为娇喘,sao在人心头上像狐狸探爪一样,身子刻意一软跌在地上,不想却弄掉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响,青椒的烂臭气幽幽的散进屋子。

    “滚出去!”

    程粲怒吼一声,跑过去一脚踢开猫在地上装娇弱的男妓,上下牙齿气的急打颤,恨不得活活把这群人撕了。

    “出去出去,”祁天见程粲发火,也赶紧推开腿上发sao的男孩儿,慌着让他们走,等哗啦几声屋子空了,他的目光一聚又急起来,“粲粲,你别用手捡啊!”

    程粲跪在地上用双手掬起地上撒出的混着汤汁的青椒rou、硬成团块儿的米饭,一点一点摆回餐盒,因为放的时间太长了,青椒软塌塌地皮rou分离,一股rou腥味儿和腐烂气,熏的人胃里发酸。

    祁天跳下去拉程粲胳膊,却被那高昂的小脸刺住了。

    程粲挂着两行清泪,鼻尖蕴着红霞,汤水顺着他的指缝下漏,他怔怔地盯着祁天看,过会儿哽咽出声,“你说的对,沈恣不喜欢我。我在沈恣眼里是不是跟他们一样,我……”

    程粲喘了两口粗气,那餐盒里肮脏发臭的菜饭愈发像是他的脸,连味道都是沈恣最讨厌的剩菜味儿。

    一个小时的饭搁着不吃,沈恣都嫌弃恶心,那他呢,他是十年的剩饭,该有多臭多不被人待见。

    祁天悔的肠子都青了,抬手扇自己嘴一巴掌,他原意是想让程粲别那么死心眼儿,别吊在沈恣这颗烂树上,让人进来也是想帮程粲看看对男的起反应还是对女的有感觉。现在局面是没法儿收拾了,他也不会安慰人,只顾着抽纸巾替程粲擦手。

    “我的错我的错,沈恣喜欢你,不是,你管他喜不喜欢你,你喜欢他就成了,啧——”

    祁天干脆闭嘴了,把程粲拖到卫生间拽着他胳膊去冲手。

    祁天把气全撒在洗手液感应器上了,用拳头猛砸两下,接出泡沫之后揉着程粲的手心,好歹是冲洗干净了,味道还算清香。

    “我想回家。”默不作声的程粲突然开口。

    “行,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你再把车开进去。”

    祁天先跑出去干脆把外套一丢盖在地上那滩脏汁上,抽了十几张纸叠起来使劲儿在餐盒边儿蹭,等干净之后才塞回程粲怀里,两个人的并排的身影匆匆略过走廊从电梯上去了。

    周渊瞥见沈恣眼角的冷意便知道他也看到这两个小孩儿了,他揣测不出沈恣的心理,不过他自己心里倒是有些琢磨,虽然看不到屋内的情况,可光算算那群人出来的时间就推断的出应该是什么也没做。

    他心里又舒气又警觉,同时还有点儿庆幸。

    一方面是觉得祁天什么也没有做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可这种在意的心理又让他对自己感到不满,庆幸则是觉得既然自己推断的出,沈恣就没理由想不出,想来程粲也不至于再挨顿莫名的打。

    门外两声轻敲门声,周渊立刻出声提醒,“沈哥,该撤了。”

    沈恣取下耳麦,脸上再次遮上来时的全脸面具,气质却迥然不同了,淬冰的眸子扫射在走廊,在程粲呆过的包厢门口驻足停留了不到一秒钟,脚跟每一步都像要把毯子踩烂,出门时天色已经暗黑了,他只开口道了一句,“开回家。”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沈宅我是不方便进的,一会儿老刘会来接我,你能自己开回去不?”

    祁天还是有点担心,总觉得程粲有些神思恍惚。

    程粲却好像恢复了原样,还跟祁天打趣,“小爷又不是没驾照,你赶紧走吧。”

    “嘿!成。”祁天笑着下车往回走,见后面有辆车紧跟在他们车后,他蹙了蹙眉,能出现在这里的恐怕也只有沈恣了。

    “妈的!”祁天怒骂一声,那车子居然越开越快,冲着程粲的车尾冲去,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撞过去。”

    沈恣说完脚尖就压在周渊的脚背上发力,车不受周渊控制地往前猛冲,咚的一声车头就把前面的车推向前一米远,刺耳的轰鸣声在这片寂静的宅区延迟了十几秒,沈恣松脚下车,几步走上前薅住被还在懵神的程粲衣领把人拖摔在地上。

    “程粲!你他妈别动程粲!”

    祁天快步跑过去挥拳就上,却被赶下来的周渊一掌推了回去,周渊挡在祁天面前摇头,用胳膊死死拦住,“走吧,这是沈总的家务事,你掺合不了,别给祁氏集团找麻烦。”

    “那也——”

    “别说了,沈总不会对小粲怎么样的,”周渊摁住还往前蹿的祁天,蹙眉叮嘱两句,“你再闹,不仅给自己找麻烦,也是给沈总更添把火。”

    见祁天平复之后,周渊才舒口气,如果祁天硬要上,他也只能把人打晕了,这反而不是保护沈恣,而是保护祁天,即便祁家生意已经稳固几十年,但只要沈恣有心,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拔除,这是他也不愿意见到的。

    “帮,帮我给沈总解释一下,粲粲他什么都没做,”祁天咬着牙,又急了,“反正你求情几句!”

    “我会的。”

    周渊先把一步三回头的祁天劝走,其实他并不会去求情,现在任何人去说话都只会让程粲的处境更加难过。

    周渊拨了电话让人来托车处理,然后冲沈恣鞠躬示意,背过身站到远处。

    程粲的脸色早就煞白发灰,他的颈窝被沈恣提在掌心紧紧攥着,脚掌踩着他的小腿肚压跪在石子路上,整个上身被扳的往后倾倒,强行下腰的姿势让他喘不过气,泪水顺着眼皮往额头倒流,哪怕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也不敢乱动一下,哀戚得望着沈恣的脸无声求饶。

    他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可至少他想求沈恣不要在外面揍他,即便这里外人进不来,可他就是胆颤的厉害,哪怕是在庭院里吊起来抽他也行,就是不要在外面扒他衣服!

    沈恣的气息喷在程粲的面目上,把人提起来又急速松手,看着程粲再次摔在硌腿的石子路上。

    “从这里跪回家。”

    沈恣冷冷地甩下一句,扭身往家里走,只留一个挺拔淡漠的背影在程粲眼底。

    程粲怔在原地,泪水被风吹的撒了满面,仲夏的夜,他却觉得身上寒的要命,抽噎着从地上爬起来变为跪姿,腰背尽力挺的笔直,抬腕蹭了把眼泪后愣是挪不动一步,他的膝盖好像被拇指粗长的铁钉穿透扎进地里一样,尊严也一并被搅的稀碎。

    周渊实在是看不过去,等沈恣走的远些才蹲过去替程粲揩了把泪,“沈哥看到你从包厢里出来了,也看到有人进去了。”

    程粲急了,“我没有!小渊哥!”

    “我知道我知道,小渊哥知道小粲没有,”这惨声儿喊的周渊心要裂成两半,他望了望沈恣的背影艰难地把头又偏了回来,“小粲,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小渊哥帮你交代不许任何人过来,你——这样沈哥也能消点儿气。”

    程粲绝望地把身子缩起来,一开口就晃掉了十几颗泪珠,平静的语气更惹的人心里不舒服,“小粲知道了,谢谢小渊哥。”

    程粲等周渊把身子背过去后,才急喘着抽噎两声,肩头一歪就提起左膝盖往前跪移了一步,跟着泪光已经闪满了全脸。

    他昂头看着明晃晃的路灯自嘲的笑笑,原来人的尊严骄傲只需要半步就能全丢掉,下贱的事也统统都做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