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爱上看到自己狼狈样子的人呢
周裴在短短的几十秒内,看到了一个男人逐渐绝望的神情,仿佛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最后被碾了一脚而彻底松手坠落,眼底布满了绝望,所有的光都熄灭了,赵安乾闭了闭眼,高大的身躯难以承受般地晃了晃,似乎连灵魂也从这具躯壳里死去。 他如同行尸走rou一般地转身离开。 周裴看着他离开时佝偻着的背影,莫名“嗤”了一声,能把一个男人打击成这样,说不爽是假的,他抬起手摸了摸心口,感受心脏里面在愉悦地跳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恶劣地扬了扬唇。 “你还要在那站到什么时候?” 周裴转身回小沙发上坐下,很随意地朝景辞勾了一下手指,叫宠物似的示意他过来。 老男人看完了全程,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改变,只是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惊艳的痕迹。 周裴的态度显而易见,这朵美丽的恶之花,已经不屑于再和他继续纠缠了。 他吐了口气,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划过了失落的感觉。 周裴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无法掌控的人。 景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松开领口,朝周裴走去。 今天他戴的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带的那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锐利的丹凤眼微微弯起,笑纹显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这一次头发倒是梳得很整齐,齐齐整整全部梳在后面,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小裴。” 他站定在他身前,叫周裴的名字。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片光,周裴就正坐在他遮挡住的那片光里,稍长的头发乖顺地贴着他的面颊垂下,将淡漠的表情掩了一部分进发间,他半垂着眼睛,长而直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水粼粼的眼睛,脸上没有表情,可是即使他表情冷淡,嘴唇似乎也是微微挑起的,像极了冷嘲。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景辞不得不承认他和裴自深的差别是十分明显的——其实本身他们就不一样,只是最初所有人都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可以是裴自深。 连他自己也这样觉得,他以为可以驯化他。 周裴就是周裴。他擅长用自己的美作为武器,甜言蜜语的唇舌是他的辅助,性格纯然而恶劣,从最开始,他就是这张游戏的狩猎者,只是狩猎者太会伪装了,真的让人以为他才是游戏里的小可怜。 然后猎人回过身来,悄无声息地将他们驯化。 周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忽然绽出一个艳丽至极的笑容来,他抬起手,老男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弯下腰。 周裴的手指软绵绵的,指尖冰凉,摸了摸他的脸,力度很轻柔。 “宋景辞,把我推进他们怀里,好玩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很平淡,也不含什么气愤的情绪,就只是平平淡淡地问他。 真奇怪,他问的不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问他这样好玩吗? 景辞甚至已经在心里拟好了答案,洋洋洒洒地打好了腹稿,可是周裴没有问他原因,就只是问他,这样好玩吗。 他忽然觉得喉间艰涩,喉头动了动,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脸上总是挂着的笑容消失了。 “……不好玩。” 他以为他会觉得好玩的,一个和裴自深相似的玩物出现,身份低微,毫不意外会成为众人拿捏在手的玩具,漂亮花瓶,最乖巧的替身。 景辞抓住了周裴放在他脸上的那只手,沙哑的声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你不问问我原因吗?” 可能人就是犯贱的,周裴不问他原因,好像也就没有判他死刑,莫名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周裴轻笑了一声,抽回了手,掌心的温软瞬间离开。景辞的手心一空,试图收紧手指,可是没有用,掌心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了,只有手指还无力地攥了攥,只攥住了空气。 这个动作像极了某种征兆,似乎连某个地方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预兆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有预兆到那种逐渐流失的难受。 是一点点消失的。 他还是没有问他原因。 “再给我一点时间,”周裴轻声说,他的瞳孔看起来很干净,直勾勾地看着景辞镜片后的眼睛,十分真诚,“我会爱上你的。” 周裴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语调依然平静,“你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 当然是假的,周裴想,人怎么可能会爱上看到自己最狼狈时候的人呢? 但这句话,竟然对景辞很有用。 这些狼狈是景辞一手造成的。 “我……”景辞呼吸急促起来,他朝前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男人真的慌了,梳得十分整齐的额发都散落下来几缕。 下一秒,他先看见了周裴手上的那枚戒指,卡在白皙修长的指间,像一个明晃晃的标记。 景辞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周裴,“你在骗我。” 周裴没想到他会一眼看到这个,但他一点儿也不慌张,只是很浅淡的笑了笑,鼻尖的小痣显得他十分温柔。 周裴把问题推给他,“如果你再主动一点就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在看着景辞,目光直白而干净,真诚得甚至令景辞感受到羞愧。 景辞转开了目光。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瞻前顾后的人,一只狡猾的狐狸想要引诱到猎物是需要很多准备的……活到这个年纪,他不可能再像年轻人一样,一脚就踩进陷阱里。 性格和年纪注定了,他无法那么真诚。 更何况本身这些事情都是由他一手促成的。 可是不真诚,并不代表不喜欢。 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喜欢或者爱反而成了最下面的东西。 “你不生气吗?”景辞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连他自己都愕然自己带着惶然的声线是这样的,他窒了窒,问周裴,“你会原谅我吗?” 啊,这个语气,景辞开始动摇了。 要动摇一只老狐狸可真难。 周裴决定加一把火,他主动向前倾身,轻柔地吻住了景辞的唇,为了防止对方看见自己眼里的厌恶,他很有先见之明的闭上了眼,因此这一幕像极了他投入进这个吻,向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送上了代表臣服的意思。 饶是景辞,也不可避免地怔了怔。 即使是他,被这样的温柔刀架在脖子上也会反应不过来。 脑子里的神经尖叫撕扯着发出警告,多年来保持警惕着神经的那根弦几乎要崩断了,他的手指微微痉挛,不确定要不要去抚摸眼前张秀丽的面孔,这张美艳的面容凑上来,像无害的小动物一样索吻,唇色艳丽。 周裴的眼睫颤了颤,微微张开一点,澄澈的瞳孔微光浮现,似乎在询问他怎么不回应他。 景辞忍得手上的青筋都浮起了,指节发白,终于没办法再谨慎下去,脑海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他按住周裴的后颈,将人按进怀里,失控地吻住了他,所有的冷静消失干净,温和又淡定的面具彻底被撕下。 周裴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