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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睡前聊会儿天也可以增进感情

    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了饺子,余江月这几年不大能熬夜,到两点就累得受不住了。余江月先回房睡觉,沈行川也跟着他一起。他们家只有三间房,沈行川如果不睡沙发的话就得和他挤一张床。

    洗了澡后余江月精神好了一点,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玩手机,等沈行川洗完澡出来。同床共枕了这几天他也慢慢接受了沈行川的存在,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都免不了肢体接触,余江月一个人过惯了,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沈行川的确是个很好的,字面意思上的床伴,他睡觉安安静静也没什么不良习惯,倒是余江月经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要么是卷走被子,要么是腿搭人家身上,睡相极其糟糕。好在沈行川一点也不介意,即使被抢走被子冻了一晚上也依然笑眯眯。余江月心里一直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又觉得他的脾气是不是有些过于好了,世界上真能有这么好相处的人吗?

    沈行川擦着头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余江月盘腿坐床上发呆的样子,他这几天心情都很好,尤其是晚上。

    “怎么没睡,还困吗?”

    “……”余江月长长打了个哈欠,眼泪也跟着渗了些出来,他含糊说了句“等你一起”,然后钻进被子缩成一团。

    沈行川因为这句话心情大好,他关了灯在余江月旁边躺下,动作轻柔小心。身边的床铺微微塌陷,沈行川带着热气的身体很快温暖了被窝。他们盖着同一床被子,外头风雪肆掠的声音不住传来,平白让身上起出几点寒意。

    余江月躺好之后又没了多少睡意,他在被窝里动了好几下也没找到舒服的姿势。他在被子下的身体不停扭成奇怪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消停。

    沈行川看起来精神也很好,外头的雪很大,余江月能就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看清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沈行川睡觉前取下了眼镜,高挺的鼻梁上还留着两块小印子,整个人看起来同平时不太一样。

    “睡不着吗,还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就是突然又睡不着了。”

    沈行川原本平躺在床上,两条手臂放在被子下,姿势十分规矩。听到余江月这话后他侧过身来,半撑着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也睡不着。”

    在余江月眼里看着这大概就是想要聊天的暗示了,他脑子里的念头总是乱七八糟,这会儿突然想起一句话。盖着棉被纯聊天。

    余江月觉得自己好像污了。

    他有个小习惯,在自己觉得尴尬的时候会忍不住做一些小动作缓解。沈行川还不知道这些,在他眼中只看到余江月忽然把脸飞快埋进了被子里,而且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娇羞(?)的意思。

    发现自己这点小动作被注意到了之后余江月愈发觉得尴尬,他清清嗓子,转移注意力:“刚才你惠比寿的钩子挺准的。”

    沈行川看出了他的佯装镇定,笑着顺他的话接:“还好,技能和机器人的Q比较像,一套控制也和机器人的QE差不多。”

    “是挺像的,英雄联盟你主玩辅助的吗?”

    “各个位置都玩,辅助玩得少,路人AD天坑比较多。”说到这儿沈行川饶有兴致地问余江月:“你在哪个区?我看你AD玩得挺好,下次可以一起下路双排。”

    “我好久没玩了,毕业后工作比较忙,都没什么时间碰,估计已经跟不上版本了。”

    没收到正面回答,沈行川的眼神有些黯淡了下去,他依然浅浅笑着,笑容看起来却有些失望。

    余江月并不是想婉拒,他工作很累,回到家只想睡觉,的确没有时间玩这种一局动辄半小时的游戏。可是他说那话听着就有那么些委婉拒绝的意思。余江月不想让沈行川觉得自己在有意要同他保持距离,于是很快主动开口问道:“你平时工作应该也很忙吧,还有时间玩游戏吗?”

    “还好,喜欢的东西怎样都会有时间。”

    沈行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余江月,浓烈的感情像地层深处激荡而炙热的岩浆,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余江月在他的注视下僵住了身体,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又炸裂成了一片空白。他不是第一次被同性示好,他也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是可以发生一些事情的,可是……

    在余江月这番胡思乱想间,两人之间粘稠到几乎快要凝结的气氛却突然被沈行川打破了。他仰躺下去不再看身边的人,幽幽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从前读书的时候玩得多,寝室几个整夜整夜地通宵打排位,上一晚上的分,现在工作之后联系都少了……”

    沈行川的声音很轻,尾音飘忽得像是马上就要消失在空气里。余江月再次把脸埋进被子,太尴尬了,刚才他甚至以为沈行川下一秒就要对他告白。其实人家指的只是游戏而已,自己想太多了。

    余江月很快调整心态,又把头抬起来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沈行川。沈行川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躺在床上两眼望向天花板,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在意余江月的视线。他的眼底落了些细碎的月光,就那么静静躺着一言不发,神情颇有些落寞的感觉。沈行川虽然面上工作顺利事业有成,一副社会精英做派,但到底谁还不是个社畜呢?一进社会,所有人都要求你做一枚必须合格的齿轮,成天里转啊转的,从前有朋友有生活的日子早就回不去了。

    余江月觉得这时候自己有必要安慰两句,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说道:“那什么,朋友有聚就有散的,人生这么长,没人会一直停留在你身边。”

    话一落音余江月就觉得自己这话还不如不说,他又赶忙补充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你没了旧朋友还会有更多新朋友的。对吧。”

    余江月并不是很擅长安慰人,说出来的话也词不达意,但是却把身边的人逗乐了。沈行川微微眯起眼睛,又侧过身来,玩笑似地看着他,语气却相当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很专情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余江月的眼睛,被迫与他对视的余江月感到了一丝焦躁,还有一丝不安。沈行川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太亮了,让他有种被某类大型猛兽死死盯住的感觉。

    “哈哈专情是好事,现在认真谈感情的人太少了。”余江月随口打着哈哈,他把心中异样的情绪压下去,又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过于敏感的神经。

    “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

    余江月虽然不懂沈行川为什么要反问这么一句,但他下意识附和了一声,为了不显得敷衍还特地看了对方的眼睛表示认真。得到肯定回复的沈行川愉悦地勾起唇角,他被轻轻抚慰了一下,虽然做出这件事的人对此浑然不觉。

    或许是沈行川刚才的真情流露让余江月感受到了社畜间的同病相怜主动把他划在了自己同一边,也或许是大晚上的让人变得感性,余江月忽然就很想和沈行川聊聊人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别人有倾诉欲了。

    余江月犹豫了一下,他虽然感觉和沈行川很合得来,但是才认识这么久就聊一些深入的话题是不是不太合适。他有些犹豫,躺在身边的沈行川把他神情上这点变化尽数收入眼底,主动开口问道:“有话想和我说?”

    余江月咬咬牙,选了个不大会唐突到他的角度开口道:“你觉得我妈和沈叔叔怎么样?”

    沈行川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惊讶,他撑着头朝余江月的方向侧躺着,神情慵懒,淡然道:“你是指哪个方面?”

    “就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俩结婚这件事情”,余江月斟酌着措辞,不想让沈行川误解自己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沈叔叔一定要和我妈结婚,你看,我妈年纪在这儿,长得再漂亮那也是年轻时候的事情,而且又结过婚有孩子,家里条件还和你们家差这么大。虽然说结婚是因为爱情,但这两件事儿讲难听点本质总绕不过互相的,交换,你说是不是?”

    沈行川安静听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沈叔叔这条件再找个伴肯定是轻轻松松,就算是年轻小姑娘也会有很多人上赶着。我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妈,而且对我妈还那么好,甚至为了她还特地跟我搞好关系,我不明白。”

    “你觉得他另有企图?”

    沈行川一语点破余江月心中所想。这个猜测的确有些阴暗了,余江月飞快移开目光,赶忙解释道:“我知道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图的,我只是想不明白。”

    “你就不相信他们是真有感情吗?”

    余江月知道沈行川指的什么,之前沈则民也说过他要弥补年轻时被迫和周秀丽分开的遗憾,可事情毕竟经过了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有了另外的家庭,也有了和别人的孩子,再深的感情经过三十多年岁月还能剩下多少?更何况余江月潜意识里并不相信感情这种东西。

    他认真回答说:“可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沈行川轻笑一声,露出有些无奈又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年少时的经历会在人的一生中留下深刻的印记。你爱上的第一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沈行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松动,但等不及余江月多想,他就转过身躺了下去,而后悠悠打了个哈欠,带着微微的鼻音说了句晚安,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余江月脑子里还想着沈行川刚才的话,他那样笃定,余江月愈发觉得心虚起来。会不会是自己把事情都想得太阴暗了,或许他们就是真爱,或许这份感情真能让两个人在经历过多年岁月后也一如当初。

    被窝里因为另一个人的体温而十分温暖,余江月想着想着,慢慢就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沈行川在身边人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中睁开眼睛,他的眼里早早就泛起了潮湿的水汽,没有让余江月看见。

    他爱的第一个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个人,如今在自己身边安稳地睡着了。

    沈行川曾经多少次想象过这样的情景,在他年少旖旎的梦中,在他难眠的每个深夜里。他早早就中了这个人的毒,从此病入膏肓,沉疴难愈。他无疾而终的暗恋终于高中时代,毕业后大家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他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可少年青涩的悸动与遗憾却在暗地里悄然生长成了更大的执念。

    多年后他再次见到了他,不止于躲在暗处的窥视,如今他能明目张胆地看他,叫他的名字,甚至能触碰到他温暖的皮肤。

    或许还能更加深入……

    沈行川兴奋得浑身都在发抖,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心猿意马的妄想冲昏了大脑。这是新年第一天的凌晨,他看着余江月熟睡而毫无防备的脸,开始缓慢地自渎。

    这个人是他的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