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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下)4

    “此地倒是好风光啊。”

    濮阳苟站在甲板上,一手撑在栏杆上,眯起眼看着远处青山,好一幅翩翩公子逍遥游春图。

    自从上回敖狻轩和坤隐的交流不欢而散之后,他便好些日子没有出现在男人面前了,坤隐自然也乐得愉快。

    歧枝山坐落在人间界,人间界的气运地势也分好坏优劣,这皇城脚下便是官运亨通,在此地修仙就天然的对于天地规则更加容易掌握,而山清水秀的宝地就是适合闲云野鹤之人,修的仙也是自然道法,随心而为。

    可这歧枝山么,是哪样都算不上。

    风景好也只能算个清爽,不高的山说起来只能算个小土坡,下面浅浅的水流环绕山体,溪流湍急的时候打过石头,声音还算悦耳好听,再就是比别处的山野精怪更加多一点,旁的也没什么稀奇之处了。

    “……诶,坤隐,你说说这里,可有什么惊奇的事情不,说来听听,我可对你的家乡好奇很久了。”

    坤隐看着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再往前一点就是他小时候在这里居住过的屋子了,他没理会在旁边聒噪的像个土狗似的濮阳,踩着半人高的草丛就往前面走。多少年没有人走过这条道,现在走起来很是吃力,他也不愿用什么法术去破坏这里的样貌,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鸟雀虫豸彼此叫唤着,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吵闹还是安静了。

    屋子破落,上面青苔横生,爬藤张牙舞爪的长满了,半间屋子都塌下来,房顶破了一个洞,无尽春光从缺口洒下来,木床上面的被褥已经变成粉状,坤隐轻轻掀开,空气里灰尘弥漫,忍不住咳了几声,旁边的凳子他从前一直坐着的,现在无人问津也慢慢腐朽了。他也不嫌脏,就这样坐下来,少年时做的物什如今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呀一声,坤隐笑了笑,莫名的心情突然好了些。

    桌子上的浮尘有厚厚的一指高,他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他过去写的一本日谈。

    封面豪言壮志的写着鸿鹄之志。

    他笑着翻开,他其实已经忘记了,这都多少年前写的了,当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九月初九

    今日母亲心情依旧不大好,不过我挺高兴的,山下的陈伯愿意教我识文断字了,他总是和我说母亲的养育之恩是很重要的,长大是定要报答她的,哎。

    十月廿二

    天气有些冷了,给陈伯送衣裳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他以前的事情,说他过去是皇宫里 皇帝的教书先生,因为政事上的意见不统一,结果被贬谪到了这里,我说我以后也要做皇帝,有这样大的权利,陈伯就会有很好的生活,他的想法也能付诸实践。不过我说完他只是笑,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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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五 惊蛰

    春雷一响,母亲就不愿意出来了。

    陈伯是丑时去了的,想来他这样的大善人定当是驾鹤西游了。

    我给他的子孙们托了梦,他们隔日便到了,小心翼翼的带着陈伯的尸首回去了。

    真是,最亲近的一个老师,也离开了。

    坤隐看着过去自己写的东西,心中五味杂陈,他从后面往前翻,最后头写的是他的一些志向,或者说是希望完成的愿望。

    壹,有朝一日能见到父亲

    贰,母亲别再打我了

    叁,陈伯不要死

    ……

    壹佰零陆,可以登上昆仑山

    希望达成的事情有这么多,桩桩件件写了里两三页,可成功的却没多少。

    坤隐忽的卸了力气,瘫倒在椅子上,日谈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破洞外面的春光烂漫,虽然自己年少时候很多事情不能成功,但或许,或许自己真的可以逃走呢?

    他想着未来,莫名的笑起来,笑的眼眶发热,喉头涩苦,忍不住要落泪,却还是忍住了。

    “坤隐,里面什么宝贝啊,看这么久?”

    濮阳叼了根草衔在嘴里,一上一下的玩着,倚在树干上很是自在。男人走出来,看到敖狻轩也在不远处,走进了才看到他衣摆有些草屑,他居然是走过来的,倒是稀奇。

    “没什么东西,过去写的一些妄想执念罢了,不足为提。”

    “什么执念,或许可以一道完成。”

    敖狻轩冷冷淡淡的说着,坤隐也只是笑着回答。

    “不必,鄙人这些小事,还是鄙人自己完成较好,一道,实在是高攀了。”

    再往前就是山脚下的村落了,青烟袅袅,孩童嬉闹,很有生活气息,坤隐看着,神情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却在村口聚集处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洛初澄。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坤隐——你怎会来这里?”

    眼前的人穿的朴素却不落下乘,一张白皙面皮见了坤隐便是笑意盈盈,他挥退跟上来的那些村民们,小跑着过去,抓着坤隐的衣袖,很是亲热的长嘘短问。

    “诶,你干嘛呢?”

    濮阳苟一只手横在二人之间,他比洛初澄要高上半个头,像是要宣示主权似的搂着坤隐的腰把人拉到他那边。

    可他只觉得好笑,都这副样子做什么呢?

    “你们都对这边不太了解罢,我带你们走走看看。”

    说着男人呢就往前面走,前面是村民们居住的地方,所以渐渐的也有了些人类活动的踪迹,只是那么多年已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他越走越是觉得陌生,慢慢的停下来 却发现身边什么都不认识了。

    黄发垂髫的小儿们很是高兴的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拉着洛初澄就往前面跑,边跑边叫着“洛先生带着许多异乡人过来了,好多异乡人,都可漂亮了……”

    ‘异乡人啊’

    是,确实已是异乡人了。

    濮阳苟握着坤隐的手,他悲哀的发现他居然此时此刻没有办法去挥开他的手,或许虚假的温暖也是可以慰藉自己的罢。

    *

    “……哎呀哎呀,哪里要这么多钱啊,你们不过是来这里住几天,真用不着,,用不着。”张姨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身的粗布衣裳上面点缀了一些粗劣的首饰,假意的推脱了几下就把那些金灿灿的元宝收下来了。笑眯眯的把人安置在最大的房子里,就去准备晚上的晚食了,这边的人穷苦,一天就吃两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四个人在一个不算大的屋子里呆着,实在是尴尬之至,坤隐只觉的浑身上下有一万只虫子在爬似的,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可以接受与洛初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呆在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但是。

    但是濮阳苟过去和他那段说笑似的感情横在当中,已是尴尬之极,这敖狻轩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兄长,他又向来冷漠之至,又看重礼教,自己这样的身份在他面前岂不是污了他眼睛,真真是哪儿哪儿都不爽利。

    “……诶,公子们啊,我就先将晚食乘来了,咋们这边没有客栈,老身别的不说,这村里房子最大,最干净的我家当属第一。”

    南方地区的菜食清淡,但是花样繁多,不太大的一张八仙桌坐四个人倒是正正好好,面前就是敖狻轩,坤隐真觉得自己食不下咽,或许就别吃了,只是浪费了一桌好菜。

    香气袅袅,很有人间界的烟火气。

    他本体是蛟,喜食rou,一大碗的鱼丸野菜汤清爽可口,嫩生生的黄鸡白切了整整一盘子,旁边的蘸料丰富,实在是叫人垂涎欲滴,只可惜洛初澄是草木,只能吃点素食,真是可惜。

    坤隐埋头就只吃,半点不愿抬眼看一眼对面的敖狻轩,就快把面前一碗糖醋咕咾rou吃光了,这引的洛初澄不停的笑,又给他添了不少rou菜。

    “你们用的开心些。”

    说罢敖狻轩就撂下筷子走了。

    坤隐一下子放松下来,也愿意同濮阳和洛初澄说些话了,之于坤隐来说,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不是敖狻轩,相处起来都没有叫人这样尴尬难受。

    屋子里灯光明亮,坤隐低低的笑着,敖狻轩站在外面,天色暗淡,星子也并不闪烁。

    他捏紧了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凉风习习,敖狻轩并未到屋子里面来休息,坤隐也觉得热,他体质如此,又是与两位血气方刚的男子在一个屋子里,自然是受不住的,想着出来吹吹凉风,却见前面的屋顶上一个身长如玉的男子站在那里,衣玦飘逸。

    是敖狻轩。

    坤隐阖上门就想回屋权当装睡了。

    可是

    “坤隐,我有话要同你说。”

    ,得,指定没啥好话。,

    他飘然上了屋顶,夜色寂然,晚风凉爽,村子里的人们都已经睡下,只听得一些小动物的叫声。

    莫名的,坤隐也放松了一些。

    “敖狻轩大神,您有什么教导。”

    坤隐低着头,行了一个礼。

    “坤隐,你不必这样生分的叫我,我……”敖狻轩突然转过身来,白皙的手牢牢抓住了坤隐的手腕,用力的骨节都发白,他抓的死紧,像是要表达什么一样。

    可这只是让坤隐困惑。

    “我不叫您敖狻轩大神,还能叫什么呢?”“你我自然不是这般关系,血脉相连,你我是兄弟,巫山云雨,行了夫妻之事又哪里这样见外?”

    敖狻轩一张白皙面皮,颧骨上添了一抹红晕,格外突兀,他眼角泛红,水光潋滟,几乎像是要落下泪来。

    “坤隐……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在天界众人面前问你是否要当我的妻,你拒绝,我想你大抵是羞怯,小地方出来的确实是如此的。或许你不愿和我做夫妻,那也可以。我私下来找你,你总是躲着不见我,那倒也罢,毕竟那些阿猫阿狗的男人们是我从前一时不察,引来的祸端。那我叫你称我为兄长,你也不愿。”

    敖狻轩目光如水,他一向不喜多费口舌,今夜说了这么多,着实是惊到坤隐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坤隐……”

    坤隐看着眼前的人,月华洒在他的衣衫上,少见的没有身披战甲,长发飘飘,似乎显出一点脆弱。

    “敖狻轩,我其实什么都不想要。”坤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说出这些话,大约是今日的村民,或是那过去的日谈,都让他生出了些抵抗的想法,“我不过想寄情山水,想看一看世间的大好河山罢了,我承认我过去确实不对,被权势冲昏了头脑,过去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人间界都有气运一说,天界的血统传承几千,几万年,哪里是我这个小小一只蛟可以改变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子,生出了些报复的快感。

    “我给你们的声誉造成的困扰,我想方设法的给予补救,你们囚禁我百年,是否可以放过我呢?我想踏遍这山川深海,见识天下奇观。可我只愿我一人前往。”

    坤隐笑了笑。

    “只愿我一人。”

    坤隐翩然落地,潇潇洒洒的想回屋,如今说明白了也不过是这样的事情,日子总还是有盼头的。

    敖狻轩看着坤隐离开,双眼赤红,他还没有同意坤隐离开,他哪里可以,谁准的?

    他怎么不想想,他何种身份,他是蛟,蟒类沾了龙的血脉才勉强称为是蛟,他想要权势就来勾引天界的人,昆仑的天山雪莲被他勾的动了凡心,凤族的箕胤弘被他勾的家财权势统统不要,说什么族长之位给他人,愿与坤隐一生一世一双人。

    真是笑话,他莫非不知,坤隐当初为了那点财权,宁愿抛下他去天界,却又朝三暮四,觉得濮阳芶戴罪之身不能给他好的,这才去找的敖家吗?

    连在昆仑修行的洛初澄,赤子之心都能被他玷污成这般,他倒是好,轻飘飘一句囚困百年便算数了,他想的倒是好啊。

    敖狻轩气的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他思来想去,无非是在心中贬低他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又不可避免的想着他慕于权贵,若是给他足够的钱权,是否他就会乖一点呢?

    乖一点,不想着要逃跑呢?

    这些思绪电光火石,也不过一刹。

    他抓住坤隐的手,一个用力就把人甩到了青石板的地上,时间像是突然停止了。

    坤隐骇然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沉静但是眼带癫狂的男人,他摔得有些痛,想爬起来却被敖狻轩一只脚踩住了肩膀,用的力气极大,痛的他动弹不得。

    名扬远播的战神半跪在他腰上,俯下身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坤隐看,他看见他黑色眸子里自己这样没有礼数的样子。

    可那又如何呢?

    为了不让他逃了,为了不叫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到处勾引男人去逃开。是的,他作为他的兄长,他的主人,这是管教他,这是在让他不再为祸天界!

    敖狻轩白皙的手臂上有一些金色的鳞片显出来,闪闪发光,触手冰冷。

    坤隐瞧见了吓得一个机灵,他知道这是他情绪极为激动才会显现出来的,他担心自己会被敖狻轩给打死。

    男人挣扎着要逃跑,玄色的衣服挣扎之间已是脏污,腰部系紧的绳子也有些松垮,露出他起伏激烈的胸脯,蜂蜜一样的颜色,甜滋滋的样子,上面的sao蒂还藏在衣服下面,顶出两个小点。

    真是yin荡。

    敖狻轩扯着嘴角,勉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却因为太过气愤而变得奇奇怪怪的。

    果然是要我来好生管教的,这样的一个。

    不知羞耻,天生yin荡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