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峙

    “你这是被鬼压床了？！”发小提着自家女朋友煲的排骨菌菇汤来探望，结果一来便看见莫临挂着俩青黑眼圈，心事重重地坐在床边。

    想上手比划一下黑眼圈的大小，被莫临狠狠地拍去了。

    莫临叹了口气，别说发小有这种困惑了，连他本人都想发出灵魂深处的质问——难道他梦游了？

    全身哪哪都不得劲，还有种精气被榨干了的虚脱感……

    不过看着发小这欠扁的模样，他并没有想分享自己身体状况的欲望。

    “弟妹居然同意你来看我？”莫临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热腾腾的雾气混合着鲜味飘了出来。他闻了一下，冲发小竖起大拇指。

    “是呀。”发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不同意出来是怕我在外面鬼混。我给他看了你的社交平台还有照片，她就同意了。还交代我让你给她要什么明星的签名照……哎，那明星叫什么来着。”

    莫临看着发小脑细胞都要死绝了的模样，咬着筷子说：“不急，你回去再问问弟妹也行，反正我现在还在医院呢。”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走？”发小凑近他，眯起眼睛：“我才不信你愿意待着。只要你没缺胳膊断腿，你就不可能留在A市。”

    “嗯……本来是想去看我妈一眼的，毕竟太久没看她来。”莫临说，“不过现在觉得，可能是我妈冥冥之中不同意我回来看莫远，气到不想见我了。”

    发小双手交叉摩挲了下胳膊，说：“大白天的你别说这种瘆得慌的东西……我不是说阿姨不是，我是说你别吓我！”

    莫临一下子没绷住，笑起来。

    当林晚舒提着一壶冰糖燕窝汤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其乐融融的一幕。

    莫临一瞧见他，就像川剧变脸似的瞬间敛去笑意。活像刚从冻土里凿出来的面皮套在了人脸上。

    “小临，这是我亲手做的。”他将东西放到了桌上，怕被拒绝似的迅速离开房间。

    如果不是发小瞠目结舌的模样，莫临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出现过了。

    不过凑近的刹那间，莫临闻到了他身上柠檬味的沐浴露香。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闻过……

    不过大白天洗什么澡？刚和莫远荒yin过？

    “这你还要吗？”发小点了点那个保温壶。

    “不要，丢了。”他探身过去要连壶一起丢进垃圾桶，被发小眼明手快地挪开了。

    发小斥责他：“好东西啊，有钱之后就暴殄天物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会儿发小，说：“那你吃吧。别毒死就是。”

    “我觉得你爸这小老婆有些不对劲。”发小也不和他客气，打开保温壶，清甜的味道扑入鼻息，“你真不要？这燕窝看起来挺不错的。”

    “不要。”莫临斩钉截铁。

    发小是知道莫临自青春期后就常常在各种地方“开盲盒”的情况。开始觉得挺好笑的，艳福不浅，次数多了，见莫临生生被吓成了个禁欲系事业男以后，这揶揄的心情全然变成了痛心疾首。

    “你说这个会不会也想对你做些什么？”

    莫临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没敢深入。现在发小却像点破了那层纱纸，他沉默下来，半晌后才说：“那我会觉得莫远是成心恶心我。害了我妈不够，现在想来继续害我。”

    就凭他和莫远这相似的长相，图什么？

    图他年轻精力旺盛，图他还没长皱纹？

    对不起，硬不起来。

    莫临都记不清上一段恋情是多久之前了。

    在接连不断的惊吓中，好不容易遇到个长在他审美上的女生，还是某大学的清纯校花，初恋就碰上了莫临。交往了几个月，只差临门一脚，女生躺在床上含羞带怯、小鹿乱撞，结果莫临愣是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裸着上半身去阳台抽了根烟。

    直接把人气哭分手了。

    再后来他遇到个奇葩。表面上扶风弱柳，实则有不为人知的性癖，居然想把莫临按在身下用假阳具干。

    被分手了就到处散播谣言，莫临见这谣言离谱也就懒得搭理她。没想到后来竟演变成了他的标签……再想澄清已经难了，不过自那以后莫临就水泥封心，不再苛求什么爱情了。

    发小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又低垂下去。

    莫临在某些时候称得上是刀子嘴豆腐心。莫远坐在轮椅上被林晚舒推出来，在过道上狭路相逢时，他不可否认，自己的心脏像被很尖很细的针扎了几下。

    他这才意识到，昨天只顾着厌恶他们了，而没有仔细打量莫远的情况。

    他以为莫远健步如飞，就是身体健康，没想到他已经憔悴成这个样子了。不过既然还能和小老婆打情骂俏，那就不至于现在一命呜呼。

    所以，莫临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你再这么一走了之，我的遗产一分都不会留给你！”莫远说。

    像是被气急了，他重重地咳了两声，林晚舒弯下身连忙抚了抚他的背，长睫毛轻轻垂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有再执着而冲动地找莫临的茬。

    莫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孑然一身。况且……

    “我缺你那点钱吗？”莫临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好不容易找到个超越性别的真爱，你把钱留给他多好。不过，我妈的那份我会拿回来的。”

    公司是莫远和他妈白手起家一齐打拼的，该是他妈的，莫远一分也拿不走。

    “你可真是你妈的好儿子啊。”莫远也笑了，笑得嘲讽，“你妈自己放弃了你的抚养权，丢下了年幼的你，是我一步一步把你拉扯大的，而现在你却心心念念她。莫临，你是个聪明的，人死了还这么站队毫无意义。”

    “那只要我把你也熬死了，我就可以任意在两个死人之间站队了吧。”莫临拿着手机的手晃了晃，像漫不经心的挥别。

    莫远被气得全身发抖，手紧紧地抓住轮椅的扶手。林晚舒依旧是一下一下轻轻拍抚他的背部顺气，思绪却是跟着莫临走了——

    他的嘴角红红的，是不是昨晚吞下自己的东西被磨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