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秘男人
“有那么好看？” “…我现在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靠在座椅上一边鼓掌一边小声说，他的脸在暗色的观众席里也格外的引人瞩目，“我居然和这些人一起活在地球上。” 这个叫郑楷意的人和旁边名叫李兰宇的朋友一起坐在靠椅上，看着舞台上正在进行的比赛。这是一档智力竞赛综艺，最近在国内火得一塌糊涂，郑楷意认识电视台的太子爷李兰宇，让李兰宇领他去总决赛现场凑个热闹。李兰宇亲自来，本来应该坐在前两排和导演一起，但是他们俩都不太舒服VIP待遇，于是特意让节目组安排到了普通观众席。 “哎，我们俩打个赌。”郑楷意看了一会儿舞台上的情况，然后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李兰宇，“现在台上有五个人，你觉得最后总冠军会是谁？” “肯定是2号或者9号里面的一个…”李兰宇想了一会儿说。 “这还用你告诉我啊，如果只选一个呢？” “2号吧，他太牛逼了。” “9。”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郑楷意和李兰宇一同扭过头去。演播大厅里非常黑，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他坐在郑楷意的右手边，郑楷意能感到这个人非常高。这个人放在扶手上的手在演播厅红色的聚光灯下倒是能看得清楚，很大的手，很瘦，几乎有些骨感，手指长得令人印象深刻，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袖口能看出他穿了一件条纹衬衫，袖口熨得极为平整，像刚从柜台里拿出来的新衬衫。 “你说什么？” “9。”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很奇妙，听起来像AI会发出的声音，悦耳但是没什么起伏，“9号会拿总冠军。” “为什么？”郑楷意来了兴致，追问道。 “…”这个人沉默了一下，“从出题模式和他们的答题模式来看，2号不是很适应这种模式，他的思维路径和出题人的思维路径显然相异。从第二轮开始他在逐渐进化以适应这种模式，但是速度不够快。9号看起来非常熟悉，也有可能他事先就拿到了部分题目。从前几场的比赛来看他在物理部分的知识有巨大的空白，这个知识补充的速度很惊人，而且有学习路径上的跳跃，像是先明确目标之后才进行的学习。因此我认为他可能事先就知道一些考核内容。” 郑楷意和李兰宇一起露出了一点愕然的表情，对方好像察觉了这种反应：“你们看起来很吃惊。” “有点。”郑楷意颔首。他不知道自己是对他的分析过程吃惊，还是惊异于对方不同寻常的说话方式，这个人的语言组织方式很书面，加上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违和——就像大学教授对着PPT读课件，或者一个AI在说话。 对方没再说话。郑楷意看不到他的脸，但从细微的声音来看他把头转了回去。他们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比赛上，随着赛场背景音乐逐渐变得激烈，比赛逐渐变得白热化，场上的另外三个选手如他们猜测的一样先后淘汰，最后只剩下2号和9号还留在赛场上，比赛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总冠军角逐阶段。 比赛为了营造紧张的氛围，题目并不是一下子全部出现在屏幕上的，而是一个问一个问追加条件逐渐出现，很有可能会出现做到第三个问或者第四个问的时候发现自己思路错误，需要推倒前面的结论重现开始建立思路的情况。大多数选手为了不浪费时间，会在前面几段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做合理推断进行演算，2号和9号也不例外。郑楷意虽然看不太懂题，但是他能看出来2和9两个人使用了完全不同的解题思路。 “嗯。”他旁边的神秘男人似乎兴趣盎然，那只搭在扶手上的手举了起来，看角度应该是去托了下巴。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小问，这是第四问了。2号愣了一下，然后快速清空了他的板子上写的大多数内容，然后举起笔开始飞速演算。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舞台另一边的9号，对方似乎没有重新演算的必要，他极为懊恼地加快了解题过程。 结果正如旁边的男人所说，9号逆风翻盘拿到了总冠军。2号似乎非常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表情失望而挫败，亚军显然不是他想要的成绩。 “综艺果然就是这样，都有剧本。”郑楷意靠在椅背上看着颁奖现场。 “就是那个2号有点可惜了。”李兰宇有点讪讪地说。 “他知道。”旁边响起了声音，郑楷意注意到那只手又回到了扶手上。 “谁知道什么？” “2号事先也拿到剧本了，他知道9是内定的总冠军。”那个低沉而悦耳的声音毫无感情地陈述，郑楷意能从舞台的反光看出他的鼻子上似乎架着一副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郑楷意转过来大半个身子，这个人比台上的比赛还有意思：“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解题思路。9选的解题思路过于明显，没有人会在第一问的时候选择那个方法解题，2也一样。他的选择自然一些，但考虑到他的水平仍然不是最合理的选择。而且他的表情，看他的眉毛和嘴角，那不是失望的表情，是如释重负。他的任务应该是配合9号拿到总冠军，他完成的不错。” 郑楷意一边惊讶一边笑了出来：“这…就这么一会儿，你就能看出来这么多吗？而且那个表情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观察。”对方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 “太神了……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哥们儿？你是警察？”郑楷意恨不得把上半身倾过去，他的脸在男人的眼镜里看的一清二楚。他的所有神态，表情，化成了一组组数据，变成“惊讶”、“敬佩”、“惊喜”等等词汇，后面分别跟着一个百分数，显示在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里。 “不是。”神秘人回答，他也不知道是郑楷意热切的态度还是那种真切的敬佩触动了他还是怎么样，他忍不住补了一句，“你旁边的那个朋友也知道。” 李兰宇听的一清二楚，他心里有点不爽的同时又点无奈，叹了口气，扭头跟看着他的郑楷意解释：“我确实知道，就像他说的。这是内定好的。你别这么瞅着我啊，这台里的事我不知道才不正常吧。” “那你装个屁，还2号牛逼。”郑楷意嗤之以鼻。 “2号确实牛逼啊！”李兰宇无辜地说，他站起身来，“我是希望2号赢的，而且我要是提前给你剧透，你还能坐在这继续看吗？好了快走啦，我爸听说你来了，让我带你一起去吃个饭，他等着呢。” 录像快结束了，演播大厅的灯即将慢慢亮起来。郑楷意扭头和旁边的男人说：“兄弟，你真厉害，我们能不能认识一下？”他说着，拿起手机要和对方交换微信。 “哎呀快走了。”李兰宇没等他说话，拉起他的手臂站起来，郑楷意被他拉得差点栽个跟头：“你等…” “别等了赶紧的，一会儿老头又发火了。” 郑楷意就这么也没来得及回头，踉踉跄跄被拽了出去。马上要接近大门的时候灯亮了，郑楷意想扭头看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人，只看到了那个人站起身来的背影。那个背影异常高大，身高非常显眼，穿着一件浅蓝色条纹衬衫，普普通通但是意外整洁的牛仔裤，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最常见的双肩背包，垂下的双手和脖颈处露出来的皮肤非常苍白。走出去之前，郑楷意最后看到的是那个人略浅的发色，然后演播厅大门就合上了。 庄舸走出演播厅，打开他关机了的手机，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他错过的消息，然后出门找了个咖啡店，随便挑了一个座位，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摘下眼镜连到电脑上，一些照片跳出来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上面的人脸赫然是赛场上的2号、郑楷意和李兰宇。庄舸敲了一会儿电脑，把这些照片放进他的算法训练集。 “你好，请问…”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庄舸抬起头，看到一个女生站在他面前，举着一杯咖啡“你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庄舸看了她一眼，然后扫了一下咖啡店，指了一下窗边的一个位置，有点困惑地看着女生：“那边有空位。” 女生的眉毛挑了一下，她有点难堪：“呃，我的意思是…” 庄舸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一下还是断开连着电脑的眼镜带到鼻梁上，眼镜上的摄像头聚焦在女孩的脸上，几个词跳了出来“友好”，“惊喜”，“愉悦”，“推荐表现友善态度”。女生讲话的时候眼镜还没打开，没有推荐回答，庄舸叹了口气：“不好意思，你可以再讲一遍吗？” 女生露出了尴尬的微笑：“我说…我可不可以坐在这里…” 庄舸眼前的屏幕上跳出了【推荐回答：当然，请坐../不好意思，我有朋友要来…/当然可以..】，他刚要说话，面前的女生开口：“不过我觉得窗边的位置也不错，我还是坐到那边去吧，谢谢你。” 【推荐回答：好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庄舸张了张嘴：“好的，不好意思。” 女生礼貌的微笑了一下。 庄舸的眼睛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他的手刚刚放在键盘上，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举起手机：“出什么事了。” “我联系到投资人了，那边说可以见一面。” “知道了，我现在回去。”庄舸简单地说，挂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