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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的真我

    卢慕穆讨厌农家饭。

    这也没啥好奇怪的,卢慕穆讨厌宇宙全维度十方世界里的99.99%的事物。他这种人,无论领导还是群众,不需要任何神通和法眼,都能一秒辨别出他就是个矫情的贱人。但也不是所有他讨厌的东西,他都能具体阐述出理由的——农家饭则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光聚智忍恒护法明王座(这是官方正式法号职务全称)卢慕穆认为:世界上所有的饭菜,都他妈的是农家饭菜好么?——因为饭菜必然都是农业产品加工出来的!当然,那种蘸着工业香精吃棉花球的欺骗型仙女定食本身也不在人类伦理范围之内就不讨论了——所以为什么要把农家两个字,拿出来加在饭菜前,单独强调呢?

    卢座给出的答案就是:但凡什么料理烹饪作品前面,特定上农家两个字,并不意味着这饭菜多么自然健康,量大实惠,好吃难吃也都是个人体感无从规定。但,农家是阶级标签,会让这顿饭向政治阵地靠拢。那么,万一这饭菜口味不佳,昂贵甚至有毒,你也不能说,不能批评攻击——因为你攻击批评农家菜就是在攻击农民这个阶级,甚至你会伤害到地缘政治环境和公序良俗和传统文化。尤其在中国,这个传统的农耕大国,你敢嫌弃农家饭你就是崇洋媚外,你就是忘本,你就不是好东西!

    所以,饭菜本身没有问题,给你强调饭菜阶级属性的人,才值得怀疑。

    然而,那些并不是重点。

    真正让卢慕穆坐立难安的是,这大理石地砖反射水晶吊灯亮如雪地的农村客厅,这面前泛着油漆与肥油混合气息的大红木桌,还有那桌上香气腾腾大盘大碗的农家饭;共同开启了卢慕穆身体里已经腐烂,但是却依然能三更还魂的,恐怖记忆。

    嗯……这种场合这种饭,就像小时候他爷爷家的家宴。

    不同之处就是爷爷家的家宴主桌上,没有女人。嗯……这不是卢慕穆要控诉的主题。

    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卢慕穆同辈的堂兄弟有五个,堂姐妹有两个。家宴的时候,主桌上主要是爷爷和他的儿子和女婿们。孙儿辈能不能上主桌,谁能上主桌,是由爷爷决定的。但是卢慕穆也是在12岁,读初一的时候上了主桌,这是他的伯伯家的堂哥们一直不曾得到的待遇——反正在卢慕穆凡间死亡前,他是没有见过他那些堂哥堂弟中有谁上过主桌。

    卢慕穆的爸爸是爷爷最小的儿子,但并不是爷爷最宠爱的儿子。卢慕穆也不是一出生就是爷爷最宠爱的孙子的,他是自己考上重点中学并考了年级第一名之后,才在那次的家宴上被爷爷提拔上主桌和大人们一起吃饭甚至饮酒,才奠定了他是最佳孙子的地位的。

    然后童年就正式结束了,那个酒桌,或者说,保住他在主桌上的位置,变成了卢慕穆几乎一生都难以遗忘的梦魇。

    从卢慕穆记事起,爷爷是退休的警察局长,大伯是乡镇企业管理局局长,二叔是邮政局局长,爸爸是现任警察局长。哦,两个姑夫也是各种局长。所以,即便爷爷的家宴是在离城市核心商圈120里外的农村,他们家那发生在90年代中期的东北内陆的餐桌上,就有阿拉斯加帝王蟹秘鲁玛咖根瑞士松茸之类莫名其妙又难吃又费事的东西,但是只不过是一定会有一道爷爷喜欢的大酱炒婆婆丁根,爷爷就会宣布我们全家都是农民吃的是农家饭。

    然后每次吃这种土洋结合,除了mama之外,爷爷的无数儿媳妇们拼尽全力修炼出的烹饪技巧供奉出的农家饭盛宴,每一次,都是卢慕穆被拆骨剥皮的经历。在这种酒桌上,爷爷伯伯叔叔还有各路亲戚们,会开始盘问打听审讯调侃挖苦拱火他的一切,会开始传授教诲他那古老而又正确到刺鼻的价值观和人生技巧——他必须是全家,算了自信点,全世界最有出息的孩子,然后他会把全家的财富和荣光,遗传和推广到全宇宙。

    以前还是小宝宝,在炕上小桌上和女眷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还吃到过不少好吃的;——虽然男女不同席,但是其实食物分量和质量相同,甚至女眷们吃的更好;但是变成男人上桌后,卢慕穆觉得就丧失了味觉,不论是桌上的山珍海味,还是家族亲情,就混成一滩油汪汪的血rou尸骸。

    是的,卢慕穆是那种养不熟,不知好歹的白眼狼败家子。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那荣光和恩赐的酒桌农家饭,他在24岁的华年里,死在一场大火中,变成了传说中英雄。

    他全家本来也都是英雄,没有谁为他的死,落一滴眼泪——mama倒是在新闻记者和摄像头前嚎到扯头发捶地,但是拜托哦,记者是mama自己找来的,mama重拍了九次,动作设计不断修改增加浮夸到吓人;但是并没有眼泪——mama太爱自己的眼睛了,不会用眼药水伤害自己的。

    当然,爷爷不知道,他全家也不知道;他卢慕穆其实没有辜负谁,他死后成神,变成了光明与正义的化身,之一。酒桌上传承的家族遗产,依然还会在他的身体里发作,具体表现就是:他每次遭遇这种这种乡村家宴农家饭,就莫名发冷,嗓子冒火,浑身起鸡皮疙瘩,浑身疼,然后丧失味觉嗅觉……嗯,就,很新冠。

    其实胡红霞,骆小雨,还有周宇彬,也都对农家饭这个词,觉得有点尴尬。

    他们的动机就很简单……胡红霞就是农民出身,骆小雨和周宇彬也都是半农民出身,大家赶上城市化进程也没有几天哦,从小到大其实就一直在吃农家饭,所以,我们为什么看到农家饭还要假装惊喜假装很激动啊?

    最最关键的是,到底什么才是农家饭啊?有什么标准,参数,或者定义概念能让农家饭从饭里区别出来啊?在农民家里吃的就是农家饭的话,那么就出现一个问题,现在还有农业户口这个证么?还是说,农家饭是料理人本身单方面宣布就算的?

    白五让儿女摆满了一个大红木桌的大鱼大rou。

    虽然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是农家饭哦,你们别嫌弃,随便吃一口。”

    但是大家看着桌上,那浩瀚无垠森罗万象的食物建筑群,都知道,她很拼,而且你要对她的拼,有正面回馈。而且,从她那毫无线索所以显得就神秘莫测的表情来观察,食客们最好有一些积极和认真的表演来react她的作品,不然,这个传说中,酒池rou林这个词,就是因为她发明的女人,肯定会搞出点什么花样的……怎么说呢,她真的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民间故事里,平平无奇的老婆婆——嗯可能外貌非常冻龄并没有很婆婆的外型但是她真的几千岁了啊——但是耿直的故事主角们要是敢真性情对她,她就能把那个故事变成恐怖传说,要主角们成为千古悲剧示范的人物。

    “怎么,天宫的上仙小郎君,老身一下午忙死忙活做的一桌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白五刚刚倒了一杯茅台,正准备端给胡红霞;突然冷眼直视脖颈上冒冷汗,面色惨淡的卢慕穆,火气很大地质问道。

    “不是,没有啦。白阿姨,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一下子我不知道先吃哪个啦。”卢穆慕慌张摆手,硬挤出笑靥,撒谎。

    其实也不是卢慕穆在装逼什么的,桌上八个菜一个汤,都不用他的败家之眼来扫,只用来自家族的荣光余烬随便一照,就知道这桌上的丰盛的农家乡土风味不过是廉价的超市食材和年货残余,甚至还有几个菜是最近剩下然后包装翻新的。卢慕穆就算不是神,在他人生的任何阶段里,看到这种东西都不想下筷子。别说卢慕穆了,就连骆小雨和周宇彬都在努力掩饰脸上的轻蔑和失望。

    “哼,好歹也是个佛门弟子,瞎话说起来不眨眼的。你明明是在害怕,干你老母的,你怕什么啦?你们人rou又不好吃,我也没空宰人收拾请你们吃。哼……”白五眯着眼睛扫视着卢慕穆,突然疑惑地问胡红霞:“这个白脸小胖墩,头顶有明王印,但是又很面生,他是哪位呀?”

    骆小雨听见那古老而又亲切的词汇:小胖墩;上牙和下牙交战,差一点双双陪葬。

    是的,卢穆慕,是会被女生们视为胖子的那种体型。但是包括骆小雨在内的所有韦陀宫女同事,无论是表面上还是背地里,都不会直接说这个事——即便她们再怎么讨厌韦陀宫的工作环境和男性文化,实际上还是有帅哥排行榜的,但是这个榜里从来就没有过卢慕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帅哥的体型。而且,卢慕穆在女性同事中的实际风评和口碑,可能比渣出天际和猥琐进地核的戚晓欣还低;这和她们都知道卢慕穆喜欢男人无关,而是卢慕穆不符合他们对于男性标准的任何期待……胖子再会化妆,都不会成为女性浪漫幻想中的任何角色,反派都不配。但是,听见老牌群众说自己的领导是胖墩,心里就一个字:爽!

    “大姐,这是卢慕穆。是我们宫里第五代明王,法号:光聚智忍。经济科,接盛连营的原来班的。你别看他这个rou样,他可聪明可聪明了,可能是我们韦陀宫历史上智商最高的明王了。可惜了……”然后胡红霞捂着白五的耳朵,嘻嘻地补充了一些不知道什么话。

    白五瞪着卢穆慕,脸上非常非常明显地流露出诧异,无奈,悲苦,讥讽,嫉妒,憎恨,关切,不解,等等——几乎综合了卢慕穆那已经了结的尘缘里,全家亲戚的微表情大集合。

    “……新明王的法号怎么写呀?还是都从楞伽经里取名吗?”白五好奇地追问。

    “是从大佛顶楞严经里取名。不是楞伽经。俩经!呵呵,男的才会翻书查本地好好取名啦,女的……就随便对付一下的。来,大姐,咱俩走一杯。”胡红霞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自己先提着小酒杯和白五碰了一下,然后自己一口闷。

    “小女作过功课啦,光聚便是形容大乘般若智慧如光覆顶,但是楞严经中所言智为光,忍为热,智忍不是只是说聪明忍让,是说要用智慧发光发热,惠济世人的意思。”白柳珍嘴巴甜甜软软,基本正确地回答了mama的问题,顺便再一次要卢慕穆社死。

    真的,每次向群众解释说明自己那个圣母发光的法号,卢慕穆都想用头撞墙。

    明王们的名字可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也不是哪个领导的创意。金刚罗汉们提升为明王的时候,是有未知规则的,那就是大首领韦陀首座用他的印章去盖他们的脑袋,如果印章盖上去能成功,那么就会被提升成明王……如果章盖不上去,那么即便行政提拔也无效,章盖上去之后几天之内,明王化身就会出现,名字也随之出现,然后去查书翻译出来,但是只能从愣严经上找翻译,找不到就硬套就是了。

    所以,卢慕穆并不是只是一篇论文就当上明王的。

    他是有明王体质的,不然盖不上章,他提升不了。

    但是这不能说明卢慕穆就多优秀多厉害,因为近代明王选拔的时候,没有出现过明王印章盖不上去的情况,一次都没有。韦陀宫里没有充满了明王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个印章那个道具他妈的有冷却时间而已:十年。如果想要缩短冷却时间,需要找正菩萨级以上的干部们充能,而且也不是菩萨们想充就能充,需要一个复杂的仪式和精密费心的cao作。所以,简单地说,就是明王的名额可能几年出现一个,轮到谁,看菩萨们的心情……然后卢慕穆当时也很幸运,恰好明王印自然充能结束,满溢光华。但是,同期的几个优秀种子选手都惹了事,自然塌房,群众意见很大,领导们想护犊子硬捧也不合适,然后卢慕穆的论文爆了。

    但是羞耻不能一个人独食,卢慕穆指着旁边的周宇彬说:“这是我同事,六级准七级金刚力士,永断秒贝!意思说他能看穿一切,没有人能在他眼皮下做坏事。”

    “妙见……”周宇彬呆板地纠正。

    “哦。“卢慕穆指着骆小雨,凶残地说:”这位是永野美伢。”

    骆小雨目露凶光,但是隐忍地低下了头。

    “唉?”白柳珍疑惑地问:”怎么起这么日本的法号啊?”

    “我级别低,根本没有法号……卢科长开玩笑呢。”骆小雨低声微微地说。

    “她今年画了一个永野芽郁的仿妆在直播里要观众猜她是谁,1个观众都说她在cos野原美伢——也就是蜡笔小新的mama。虽然她下播就删号了,但是我手快,我留下了经典回放,一会我发链接给你们看哦。后来这个视频被我们折衷了一下,决定叫她永野美伢。”

    “嗯……红霞,你也是半个菩萨了,你的法号叫什么来着?”白五听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梗,转头望向胡红霞。

    “呵呵。没啥。”大力伏魔度母胡红霞其实对自己的前缀法号非常非常不满意;妇女再怎么能顶半边天,大力什么的也感觉不正规不体面不讲究听起来毫无档次——所以她非常不满地补充道:“唉,女人家,能给你个官当就不错了,管它什么法什么号的。何况——哎呀,大姐,你这个珍珠衫真好看,你自己织的吧。”

    胡红霞非常生硬地扭转话题,把手摸向白五身上那明显看着廉价普通的中年妇女薄马甲毛衣。

    白五却挡住了胡红霞的热情姿态,冷冷地说:““哼,你少来这套,我明白了,你他妈的是带人来查我账是吗?”

    胡红霞其实身材至少有白五两个大,但是此时却谄媚如野鸡,端着酒杯颤悠悠地说:“哎呦,他大姐,我哪敢查你的账。你又有啥账能查啦?”

    “那大霞,你说吧,过年的时候你不来看我,这都出了二月里了,你这个不要脸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上我家门来干嘛?你有那么惦记我么?”白五空手撕了一只大鸡腿,丢进胡红霞面前的碗里,然后她伸舌头,舔舐指尖上的油,笑眯眯地继续掉头,看着卢慕穆说:“啧啧,我老太婆一个,虽然平日里足不出户,隐居田园。但是江湖上的闲话,这几年也没少传到我耳朵里。三界五道里的新朋旧友们,都在说,你们天界里新选的第五代明王,虽然不再是过去那些老把式老型号们看着凶神恶煞耀武扬威;但是个顶个的都是生物进化新品种呢。老明王们就是力气大的流氓,新明王们小后生们,各个又毒又损是有文化懂科技又毒又损的高智商流氓。关键是,四个新明王都是有降世大神通的国家宝藏不是么?这不是你们新闻上吹的,这是老娘掌握道到的绝对保值信息。所以,这位小卢,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亮出来,要老身开开眼?经济犯罪调查科的一把手都上我家门了,我还要装本分良民吗?呵呵。”

    卢慕穆轻轻咳嗽了一声,双手捧起桌上的一个空碗,认真地说:“白阿姨,是我们盛主任,指派我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的。红霞姐呢,担心我年纪小,工作经验不足,又不是很熟悉地方情况,怕我怠慢了您,所以是我找她,求她陪我来的。而且,这次我们来,也不是什么正式谈话,更不可能查您什么的。弟子有因,得见天狐上神,上门拜谒,望结善缘。”

    骆小雨和周宇彬也都立刻双手捧起面前的空碗,低头。

    白五愣了一下,看着卢慕穆的手,笑盈盈地说:“哎呦……这下马威,软刀子上来就捅呢。真不错,现在的小傻逼,哦不对,小沙尼们,都这么敞亮效率的么?”

    白五说卢慕穆是佛们弟子,并不是揶揄他。

    明王罗汉们就真的是货真价实的佛门弟子,只不过是现代明王度母护法们都是执业入世的,他们原则上不需要像佛教僧侣那样遵守那些原旨主义清规戒律。但是有些特殊的仪式规矩,尤其是能起到生产和经营效果的仪式规矩,他们还是会非常投机性地使用的。

    比如,卢慕穆身为明王,双手捧空碗,对着目标说话,他就是在:化缘。

    但是这个化缘可不是乞讨吃喝这么简单,这是在希望对方满足自己的诉求——诉求在他举碗的时候,已经表达清楚了,他是来“了解情况”。他用这个仪式性的姿势,就说明他是用他身后的整个制度在和白五交涉,而且他身为明王,是罗汉座——白五可以不结这个善缘,但是白五如果不想和整个制度为敌的话,那么她就不能朝这个碗里放有害的东西……也就是说不能给卢慕穆提供虚假不实或者误导的情况。

    作为卢慕穆的属下,罗汉都举碗了,仆从护法们也要举。

    卢慕穆其实有点讨厌这个仪式,但是没办法了,因为目前综合考量来说,这化缘之举应该是对白五有效的招数。因为卢慕穆刚刚确定也发现了,白五代表的天狐一族,在家里是供着菩萨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太古菩萨,但是既然他们这么重视这个菩萨,说明他们和这个菩萨有契约关系,只要和一个菩萨有契约关系,那么说明他们就和这个制度有契约关系,所以白五一定会认真对待化缘这个举动。

    “可惜啦,小伙子,你还太嫩。那不是我家的碗,那碗,是我借邻居老莫家的。而且,摆碗的是我的女儿,她出嫁了,已婚,不算我家人。呵呵呵。所以,罗汉举碗,要么举施主的碗,要么举自己的碗;总之那缘,结不到我头上,所以,菩萨不会怪罪我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用自己的餐具招待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条子吧?化缘化缘,化你姥姥的缘,当我傻的啦。”

    白五笑咪咪地说。

    “白阿姨,您再看看这个碗。这是我自己带来的呀。”

    卢慕穆温情款款地说。

    白五瞪着卢慕穆手里的碗,嗯,是比较普通的白瓷碗,但是,好像是比她家平时的碗略微小一圈,底也深一点。

    “嗯……?你什么时候去买了个碗?”胡红霞诧异地问。

    “唉?”白五突然发现了什么,不耐烦地问:“好久好久没见到这个东西了,不会是……”

    “没错,胭脂碗。我的化妆盒是意大利进口的天机套装,但是国潮设计,汉学美妆……盒子里就有个映月瓷碗,很便宜啦。胭脂碗,也是碗,没有法律条文规定,不能用来化缘吧?”

    卢慕穆笃定地说。

    “……你一个金刚力士,大乘罗汉,为什么会有,胭脂碗的?而且,还带在身上到处走的。”白五呆呆地问。

    骆小雨和周宇彬把头低的更低了,讲真,虽然他们平时也不觉得自己是佛门弟子,但是面临这种质问,他们也觉得这个佛门,呆不下去了。

    “哎呦,大姐哦,什么年代了,男的化妆抹脸的很奇怪么?”胡红霞倒是不激动,主要是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胭脂。

    “cao你妈哦。老娘当过五次皇后,三次皇太后,十四次贵妃。我年轻最得意的时候,出门散心也不会带着个胭脂碗在身边啊……你拿别的碗出来我都认,为啥你能拿出一个胭脂碗?现在还有胭脂么?”白五问着卢慕穆,有点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是哦,卢慕穆,你出外勤不戴枪,会带这玩意的?”胡红霞想想也很气。

    “我也没有特意携带。这是天机盒套装里就有的啊。我也不想化缘,但是化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喝酒。”卢慕穆把自己的白瓷小碗放在桌上,撑脸。

    卢慕穆是喝酒的,而且其实也没少喝。

    韦陀宫里四千佛门弟子,三千九百众是酒鬼,其中不下五百金刚罗汉长年酒精中毒。

    所以制度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婊,但是你看你敢不敢更婊。

    金刚罗汉们喝酒是他们的事,善男信女们给他们敬酒是另外一回事,然后,看看制度更照顾谁。

    “柳珍,把桌上的茅台都撤了。把锅里的迷魂汤拿来。”白五淡定地吩咐女儿。

    “娘,就来。”白柳珍翩然而去。

    “……”卢慕穆傻眼了。

    作为天界核刊论文发表者,卢慕穆知道,“迷魂汤”是民间称呼,其实是个宏大命题,但凡可以让饮用者丧失理智的液体都可以叫做迷魂汤,但是具体这个汤,怎么迷魂,怎么丧失理智,有没有什么具体实际的危害,要看成分,看剂量,看效果。比如,奶茶,可乐,就可以说是“迷魂汤”;所以,在家里熬制储备“迷魂汤”并不违法,给化缘的佛门弟子供养迷魂汤,也不犯规。

    “白阿姨,请问……这是什么迷魂汤?”卢慕穆揪心地问。

    白柳珍从厨房里捧出一个大铁壶,对着卢慕穆众人面前的各种碗,哗啦啦地倒进了冒着热气的墨绿色的液体,气味,竟然还蛮清香的。

    白五冷淡地说:“就特别普通,特别传统,很常见的:阴阳极乐合欢散。纯天然中草药成分,没有荤腥,纯素。你都带着碗上门来化缘了,所以,我不能亏待你这种素净的天神呀。”

    “白阿姨,这么和谐的社会,给饮料起这种名字不太好吧?“卢慕穆谄媚地问。

    哪曾想,白五竟然举起一只手,做对天发誓的样子,缓缓地说道:“所以我也没有拿出去卖。快喝吧,化缘不能挑食,不能剩饭。哦,白阿姨也好歹是个讲究老仙姑。小罗汉,我向须弥山界所有菩萨发誓,只要你喝一碗汤,我就如实回答你的一个问题,绝不扯谎。”

    “好的。”卢慕穆捧起胭脂碗,嘴一豁,咕噜噜一饮而尽。

    然后周宇彬和骆小雨也乖乖地把迷魂汤喝了。

    周宇彬的腕表上有鉴毒装置,装置告诉他这个无毒。然后骆小雨觉得,这就是最近流行的什么蔬菜减肥汁或者地方野菜风味汤。从白五和胡红霞说话的腔调来判断,白五应该就是在吓唬调侃他们。什么阴阳极乐合欢散,听着又土又不好笑。

    怎么说呢,这个合欢散,不好喝,但是和现在市面上大家尝试过的各种减肥美容偏方比较起来,也不算难喝,就一般吧,不喝酒的人宁愿喝这个的。

    “那我也要要陪一杯吧?”胡红霞很积极地看着拿着铁壶的白柳珍。

    白五的瞳孔微微发出金黄色,泛出桃花纹;这是高级天狐们的特征。她看到卢慕穆毫无戒备半点不磨蹭地一口喝下她那曾经毁灭过几个帝国和王朝的功能饮料,撇嘴,叹息道:“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头铁的么?”

    “白阿姨,请问,您最近五年内,了解到的国内最大的房地产项目是什么?”

    卢慕穆把空的胭脂碗给白五看了一下。

    “啪啪啪。”白五鼓掌,苦笑道:”啊,果然,暴露了呢。没错,轩辕盛景一期和二期,我都有参与投资。不过么,股权已经清退,那些项目都和我没关系了。”

    卢慕穆用手指敲了敲空碗,白柳珍立即给卢慕穆倒满了第二碗。

    卢慕穆看了那墨绿的糨糊,吧唧吧唧又干光了。

    “那么,轩辕界是女娲娘娘的祖产;当时说服她同意动迁的说客,您参与了么?”

    “没有。间接也没有,我与她已经六百五十七年没说过话了。看在你这么拼命的面子上,我也再附送一点真诚的信息,当时她要卖房卖地的时候,我们全族都反对的,我表哥白二甚至写血书规劝她不要这么干。不过既然目光短浅,就真的把祖产卖了,那我有生意,为什么不做?”

    “呃……”卢慕穆打了一个嗝,咕咚咕咚又干了一碗绿汤汁。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东西的功效,是真的吗?”

    “别的小辈做的,我管不着。但是老身熬制的这天狐迷药,从未失手。”

    “请问……这个,汤……有什么功效啊?”其实也陪着干了三碗的骆小雨,颤悠悠地问。

    “嗯,怎么说呢,就……排毒吧?”白五微微地挠了一下脖颈,认真地说。

    “啊,白阿姨,这个汤就很清新,一看就特别费功夫。我们远道而来,受到您这么盛情的招待,我衷心地感激,所以,我要为大家表演一段唱跳,为大家欢聚一堂,助兴!”

    骆小雨说着说着,目露凶光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开始外放Bk的热曲,然后几乎是火烧屁股般急不可待地跑到桌外空旷处,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就开始卡点,然后迫不及待地,毫无压力绝不怯场地,扯起大白嗓,kill this love,连嚎带吼,撅腚摔腿,狂舞不止。

    白五和白柳珍很淡定地看着,白沅琪憋着坏笑瞄着但是也不并惊讶。周宇彬竟然没有看骆小雨突然的唱跳,反而是憋着气攥着拳老佛入定,好像也在和什么心魔在缠斗之中。胡红霞倒是傻呵呵开心地看着骆小雨疯狂的举动,她还以为这小姑娘很会来事在活跃气氛呢,所以她就跟着开心地拍手。

    卢慕穆懒散地摊在座椅上,捏着胭脂碗,苦笑。

    是的,阴阳极乐合欢散,征服了法力最低微的骆小雨,药性开始发作了。

    很多人看到阴阳两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男女两性那点事,再看到后面的什么极乐啊合欢什么的,那更就是大脑跟着器官走,奔着下三路去。虽然这古老的药物,的确是可以完美覆盖那个功效,但是它真正的实质却不止于此,甚至设计发明出来,也不是用来干那事情的。如果只是把它当春药用的话,当就相当于认为电脑只是用来打游戏的装置一样,虽然也没有什么错,亏不亏也因人而异了。

    阴阳指的不仅仅是男女,阴阳指的是矛盾对立的两面。这个药剂的作用,是要人,矛盾对立的两面,被压抑的一面,得到释放,在释放那个被压抑的人性和自我的时候,获得的极大的满足和快乐。所以这个迷魂汤真正的功能,就是要人内心里本我意志或者欲望,突破躯壳和世俗的阻碍,奔放展现出来。喝了这个东西,你会无法抑制地去做你内心深处一直最渴望的事,你那些变态的小癖好,你那些阴暗的小心思,你深藏的梦想什么的……会突破那个被教育被培训被社会思维禁锢的外我,直接表现在世界众人面前。

    因为对于人类来说,性的快乐,并不是至高极乐的快乐。

    远远不是的。

    其实也没有任何药能保证给无尽贪婪的人性,极致的快乐。但是这个阴阳极乐合欢散,至少是可以让人感受到啪啪之上的爽处。那个,本我突破,释放自由意志的快感,所谓生命的大和谐。所以这个药剂,会被叫做阴阳极乐和合散,那不是说要和别人交合,而是自我意志和自我定位人格价值的融合和实现。但是可悲的是,很多很多情况下,即便喝了这个药,本我意志的欲望也无法立刻实现,但是人体的各种酮各种素各已经释放出来了,那么人就会用更低级但是可能最好cao作的性行为去释放,去代偿;所以这个东西,也可以被视为强力春药。

    但是其实这个东西,又不在春药之列。因为人类喝了这个药,除非是被赤身裸体地囚禁在一起,不然99.99%的数据证明,人类会去做与性无关的事。

    而且80%+的受害者,在药效过了之后,也不会对当时的决定和行为表示后悔。而且没有足够的数据表明,人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就和这个药有关……这个药,就是展现一个人平时不表现出来的人格自我而已。

    所以,道行最浅,意志抵抗力最差的骆小雨;喝了重剂量的三碗绿汤之后,她就轻松地放下了一切心防,无视场合,无可阻挡地要当着哪怕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观众们,表演唱跳了,不管观众愿意不愿意——她都要实现自己的舞台梦想!而且她现在处于药效爆发期,她一边唱跳一边激动地狂飙泪,她沉浸在极大的快乐之中,她脑海里想的是明天就辞职,要去混女团,把房卖了,去当练习生,别的一切都不管,无所谓了。嗯,怎么说呢,药效之下见人性,虽然她雷人的唱跳看着有点恐怖,但是其实也证明了,她的确就是个普通的好女孩……她压抑的梦想,不过是其实很普通平常的舞台梦想,或者说,很想红而已。

    骆小雨的唱跳完kill this love又开始唱跳Taylor Swift的lover,从舞姿来看应该是她自己编舞自创的。但是现在的重点是,周宇彬已经没气了,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座花岗岩雕像……但是面孔扭曲看着非常吓人是呲牙咧嘴的修罗凶相,嗯,这也没啥奇怪的,高级金刚力士们一旦发现自己被外力控制或者内心的恶欲膨胀,自己无法控制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他们会把自己变成不能动的雕像,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雕像外观看,脖子上突出很多尖刺,脸上獠牙外露,而且耳朵变成了三角开叉的毒荆棘,说明这是杀欲缠身,是的,他想要杀人,而且是那种无差别杀人,嗯……所以,他在自己变成杀人狂之前先把自己变雕像了,上级明王或者金刚力士们可以拯救他的,如果没有人拯救的话那么这个雕像其实在一定时间后,会破壳的,破壳后会出现什么不可知……但是他身边就有上级明王,所以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就,挺没意思的。”白五看着面前三个小年轻的变化,咋吧着嘴说。

    “为啥卢慕穆没有反应?看不出来,真的是天赋异禀有大神通的天才么?”胡红霞看来也是知道这个迷魂汤的威力,但是她鸡贼没喝,看来是笃定了要看同事的热闹。

    “不,我有反应。这就是我的反应。”卢慕穆有气无力地说。

    “我猜也是这样。”白五佩服地点点头。

    卢慕穆丢了碗筷,摊在椅子上,脸上什么客气,谦虚的表情都没有了,他拿起手机,低头愣愣地盯着。

    “卢慕穆,我在车上说了,不要在长辈家做客的时候玩手机!“胡红霞生气地吼了起来。

    “I don’t care.”卢慕穆说完竟然白了胡红霞一眼,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扑向客厅里的沙发,躺下,全身瘫痪,双手拿着手机,开始玩……其实就是看娱乐新闻,凡间无聊的娱乐新闻,其实什么都行,只要是手机屏幕上的东西就行。

    “——白阿姨,还有车厘子么?再给我拿点呗。”卢慕穆舒服的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理直气壮地吆喝。

    “啊,你是不是欠抽?”胡红霞愤怒地起身,但是被白五拦住了。

    白五皱眉头道:“没事。卢科长,也是药力不支,倒了。他喝了三大碗的梅子汤,也露出了本性。嗯,他的本性就是……这样吧。这也不稀奇,这一代的年轻人,很多就这个德性。”

    卢慕穆其实不是第一次喝这个汤,名字这么销魂的偏方,他当然利用资源搞过。那次实在是被坑惨了,他以为这种天狐一族秘传的奇珍魔药,可以要他展现出本性,他觉得自己平时就是个sao货了,喝了这种高级魔药可不得sao上天?

    然而他误判了,事后想想,可不是这样么?

    因为,卢慕穆平时活得就真实自我,并没有什么被压抑的欲望,他被压抑的欲望他都实现了,或者说他都有渠道释放,且经常释放。非要说那个被压抑的,不得解脱的自我,其实就是:嗯,我对什么都没兴趣,我什么都不想干,哦,也不是没兴趣,兴趣就是就躺在舒服的地方,吃零食,刷手机。然后世界万物,都不管了。浑然真实的自我,就是不想动,不想爱,不想cao逼cao屁眼,在空调温度下躺着,尽量不动……是的,我压抑的自我,就是个百分百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梦想没有追求的,废宅。

    “哦……这是好事么?”胡红霞看着还在拼命唱跳的骆小雨,觉得她汗如雨下快要断气了,于是伸手,拍出恩慈大佛门印扣在骆小雨脑袋上,骆小雨身体慢慢缓慢,变成一个白瓷雕像……这是上级明王们强行关闭下级护法们,要他们愈合休息。

    “红霞,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你的孩子,要去当明星,要去当杀人狂,还有就是整天废在家里这样躺着。你选哪个?”白五看着面前的白色少女雕像,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雕像,还有一个沙发上的家里瘫,诡笑着问。

    “我家小孩不这样,我哪个都不选!”胡红霞惊恐地说。

    “是啊,他们其实也不这样。但是我家菩萨,三千年前化身留下的一枚干梅子,熬汤熬了近万锅,可那药效,至今可以让你们天宫上位一等一的人才变成这般模样。那他本尊现世后,世道将会如何?”

    白五说话间,那白柳珍又从不知何处拿来一枚香炉,明火点上。房间里散发出一种特别特别酸爽难闻的臭脚丫子味。

    “唉,还好有解药。”胡红霞看着那香炉里飘摇的青烟,忧思着说。

    “解药,是女娲断发。现在地球上,只剩下两个女娲了,大的那个现在被你们公司批头恶整,她年纪大了我怀疑还有没有真的头发;小的那个,近几年杳无音讯估计是跑国外去了。我手中囤积的解药,可能也就还剩能够再烧个三五回,解个十个八个人的量了。”

    胡红霞拍着胸口说:“没事的吧,我们还有特别牛逼的李主任,我们妇女之光,她的科研实力笑傲半个银河系,她总能研发出什么血清啊,疫苗,解毒药什么的。”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从一个傻吃傻睡的小姑娘,变成今天这样的吗?”白五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意。

    “我不想知道。变成她那样,其实我也不羡慕。”

    “但是我想说,我们一族世代供奉的这位无名不可言的菩萨,他曾经rou身现世过一次。那次现世,他留下三颗梅子。一颗被雪山里的丑八怪骗走,那石蜥蜴妖婆吃了梅子,就化身出一个玲珑媚态sao到极致的女身,你猜怎么着,勾引了地球上最古老的巨型泰迪也就是龙族皇帝,当上了皇妃。而且就连龙族皇帝都也沾染上了那梅子的威力,要那些身边那些杂种后代丑蛇烂泥鳅,都与生俱来学会了垂怜美态化作极致美人勾引人的本事。第二枚梅子被太上老君偷走,被他加工烧炼一番,但是没想到被她的私生女李青给吃了,结果李青就参透了大智慧,进化出创世神通,去除了一些凡俗杂念直接变成一个绝顶聪明的造物女神。但是后遗症就是其实她也变成一个机器人差不多的东西了。第三枚梅子,传给我表哥白二,当年女娲娘娘派我们三姐妹去勾搭纣王的时候,我们怕实力不足,所以借了梅子用了一下,没敢吃,就泡点水喝……后来你们都知道了,嗯,这枚梅子我们泡了三千多年了,威力依然这么剧烈!”

    “可是……”卢慕穆在臭味烟熏中突然惊醒,他慌张地揣起手机,坐直身姿,直击要害,询问道:“那么这个菩萨转世,和你非法集资的关系是?”

    “我没有非法集资!我们需要钱,给这个菩萨,盖一座庙。这个菩萨威力非常巨大,那个庙即是要供奉他,也是要封印他。不然,全世界的人都要放飞做真我,后果不堪设想!”白五挺直腰板说。

    “哦,可是,你盖庙要好,做封印也好。为啥还要分五期,商品房,到处卖的?”卢慕穆继续追问。

    “唉……”白五突然悲凉地叹了一口气,顷刻间,她就真的看起来是一个贤惠温柔却又饱经磨难沧桑的传统家庭妇女。

    “小卢啊,你还是年纪轻,又没结过婚,不知道这世道艰难,做事哪能想当然?原本呢,我也就只是简单地想买一块地,给我家菩萨做个低调的小庙,平平安安地供养他一辈子。但是,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菩萨落地,法身现世,那是盛世福报啊,谁不想和菩萨做邻居呢?于是就来了各种各样的领导意见,社会舆论,群众反馈,各种投资啊,还有咨询啊,还有资源啊,就朝我这里倾斜集中了,我被他们拽去参加了各种招商,各种融资,各种设计,各种开会……反正感觉稀里糊涂一觉醒来,我原本计划中的300平米的小庙,就变成了一个分八期总计划使用面积12万平米商住两用宫殿式建筑群了。项目扩展到第三期的时候呢,我就觉得,不行,这已经是超出我能力和想象的工程了,我怕了,我就退出了……您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呐——知道你们上门,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我能准备的材料。积极配合组织调查!”

    白五说话间,白沅琪从房内抗住来一个苹果箱,箱里没有苹果,厚厚实实层峦叠嶂的一堆文档材料卷宗,咣当一声砸在卢慕穆身前。

    “嗯……”卢慕穆勾着小手指,细声说:“所以我来大致总结一下,你从女娲娘娘手里买来她的祖产,也就是一块地,你打算用这块地给你家里要转世的菩萨盖庙。但是盖庙的过程中,你不仅要盖庙了,还要给庙周围盖上配套设施发展成一个综合商圈,对吧?”

    “事是这么回事,但是我已经退出这个项目了,一切证明材料和相关都在这里呢。我坦坦荡荡,不怕天谴。”白五点着头说。

    从白瓷雕像中恢复的骆小雨,突然插言,询问白柳珍: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白柳珍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客用洗手间。骆小雨起身走向洗手间。

    卢慕穆突然说:“狐仙jiejie,陪着她去,她应该是要自杀。“

    白柳珍愕然。

    卢慕穆指着酒桌上骆小雨留下的手机,淡定地说:“她刚才了打了几个字,她怎么可能把手机留在这里呢……所以我猜一定是遗书。不信你看一下。“

    周宇彬还没有从雕像中回复过来,不过他已经全身正在rou化,看起来接近正常人了。胡红霞拿起骆小雨的手机,没有锁,随手一翻,看到文档留言:“我爱这个世界,不过,永别了。“

    骆小雨已经冲进客用洗手间,反锁了门。是的,她要用腰带上吊。不行的话,就撞墙。药效可以被缓解,毒剂可以被净化,但是记忆会保留,酒桌还没散……很遗憾,骆小雨不是那种,能够无悔面对自己真我选择那种女生。

    “为什么呀?这姑娘刚才还连蹦带跳,唱得那么欢?就像回到家里一样开心。“胡红霞纳闷地问,她是真心不理解现代女孩的道德瓶颈。

    “算了,要她死了算了。虽然我刚才犯懒,也没有录视频。但是我觉得,要她活着,她一定会把今天夜里见过她唱跳的所有人都杀光。或者,她会魔化,突变成什么女邪神什么的,可麻烦了。啊——“

    卢慕穆懒懒地伸胳膊,打了个哈欠。

    白柳珍拿了钥匙,从外面打开洗手间的门,冲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骆小雨的悲鸣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