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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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白在明珠街区主街道上,一家看起来最近新开的餐厅,找了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下。 坐了片刻,谢白认真想了想,忍下心痛,花费巨款包下这家餐厅。身兼厨师和服务生的店主非常快乐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不到两个小时后,亚恒进入餐厅,后方跟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两鬓发白的男人。 亚恒领着两鬓发白的男人走近,然后来到谢白身后,俯身对谦卑的态度对谢白说:“主人,排行第二的裁缝匠人,科博,我为你带到了。” 谢白看向亚恒,眼里有些疑惑。 怎么突然改口叫他主人?啊,是贴合助理的身份吗?可是助理并不需要改口叫主人啊。 科博一屁股坐下来,语气很差地开口:“‘排行第二’?谁无聊到为裁缝做了排行榜吗?第一是谁?别跟我说是商会的丁明辉。所谓‘暗绣’,不过是外人看起来以为很厉害的小伎俩,人人都会,只不过别人不够没脸没皮,不好意思大肆炫耀这种小伎俩是自己的绝技。” 谢白意识到这位属于教会的能力高强的裁缝,跟丁明辉不止有阵营仇恨。 亚恒面无表情:“我家主人既然邀请了你,对你的实力自然是肯定,科博先生。” 科博盯着谢白:“你是谢家新来的那个小弟弟。” 亚恒:“科博先生。” 科博表情有点奇怪地看了亚恒一眼,好像在提防和惊惧,谢白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嘴角有些不自然的红痕,后者还时不时抬手放在左肩上,姿势不太自然。 ……怎么感觉科博一副不久前刚被人打过一样? “我又没说错,你不就是谢枫的新弟弟么?听说你在合计一件针对陆辰的事?”科博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平和了些,因为某个他感兴趣的话题,他尽量压制了自己的不愉快,“我不喜欢你的奴仆的态度,不过要是跟陆辰不过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谢白说:“不是奴仆,他是我的助理。” 科博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关心这些的表情。 “科博先生,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跟你说吧,蔷薇手杖商会的陆辰会长欲插手祭典。”谢白盯着科博,一字一顿地说:“他要求临时改变圣座的圣服。” 科博直接就愤怒了起来,一拳捶在桌面上,猛地站起来:“陆辰真当自己能只手遮天吗?” 谢白张口,还没说话,科博又一屁股坐下来,一脸郁卒:“靠,这杀千刀的还真能只手遮天,气死我了。” 谢白:“……” “陆辰并不能只手遮天。”谢白说:“他只会以为自己达成了自己想要的。” 科博眯起眼睛:“谢家这是想跟陆辰作对?” “这里没有谢家。”谢白冷静地说:“只有你和我,我在明珠街区工作,而你,只是今天偶然间来到明珠街区。” 科博:“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该不会以为说点这样的话,就能蒙蔽商会和陆辰吧?”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三个人,我相信陆辰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白直视科博的眼睛:“除非科博先生主动将事情告知,科博先生会这样吗?我信任科博先生,因为你是教会忠实的信徒。 商会是庞大而可怕的存在,威胁着教会的生存,陆辰是这个可怕存在的主人,科博先生会为了教会,与任何强悍的敌人战斗。” 科博双手抱胸,十指有节奏地敲击臂膀:“你是西林的新面孔,对我来说,你来历不明,我不信任你。” “科博先生不需要信任我,只要始终为教会而战就好。”谢白掏出一个小盒子,将之推到科博面前。 科博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那条嫩绿色圣带。 “我认识这条圣带。”科博沉声道:“陆辰很喜欢的它,陆辰喜欢一些漂亮华贵的东西,然后打上代表自己的标签。” 谢白开门见山地说:“陆辰想将这条圣带戴到圣座大人身上,在祭典的那些天。” 科博的表情变得带上了些阴狠:“陆辰不止一次想染指圣座大人。” 他顿了一下,愤怒的情绪中充满无能为力的恨意:“并且陆辰不止一次地成功过。” 陆辰掌握整个蔷薇手杖商会,掌握太多人的命脉。很多时候他有些什么想法,甚至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就会有很多人自发为他达成,只为了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些印象。这样就会令不希望陆辰达成心中所愿的那些人,常常感到自己仿佛是在跟全世界过不去。 科博就经常会有这样的自我怀疑。 “这次陆辰不会成功。”谢白微微起身,上身前倾,俯身在科博耳边说了几句话。 话说完,谢白坐回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科博,等待后者的回应。 科博皱着眉头,说:“你确定这叫让陆辰尝到失败的滋味?你这最多只是背地里搞点小动作,要是被陆辰知道,你和我就都完了。” 谢白眼睛眨也不眨:“那么,你要做吗?” 科博抓着装圣带的盒子,低着头陷入思考,思考了很久,额头上甚至都滴出了汗。 “做了!”科博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抓着盒子,身上有股奔赴战场的决绝气势,“我最早也只能在祭典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将圣带给你,我的事情做好后,其余的一切得你自己想办法。” 谢白露出微笑:“非常感谢你,科博先生。” 科博带着那条嫩绿色圣带离开了。 亚恒正要开口,表达一下称赞,就看到谢白像被扎破的气球,挺直的腰迅速变得弯曲,整个身体软软地贴在座位上,软绵绵地向下滑落,滑到桌子下面。 亚恒问:“你在干什么?” 谢白的声音闷闷的:“害怕,惊慌,不安,彷徨,后悔,迷茫。” 此时的谢白被复杂的情绪填满了。 执行替换圣带这件事,对谢白来说有着非常大的压力。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亚恒说:“我本来还以为可能需要我帮忙撑一下场子,但你坚持下来了,一点也不像从小在贫民区,前段时间才被寻回真正身份,我一向对贫民区的人怀有极大偏见,认为那种地方长大的人,不是人渣,就是废物,因为你,我稍微打破了一些这个偏见。” 谢白从桌子下面探头:“亚恒,你在夸我吗?” 亚恒:“算是吧。” 谢白:“那你为什么一直在看着天花板?” 亚恒:“……” 亚恒将视线移到谢白身上,面无表情说:“因为我不习惯夸人。” “看出来了,谢谢不习惯夸人的亚恒努力夸奖我,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便得好多了。” 谢白从桌子下面钻出来,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后拍拍旁边的椅子,对亚恒笑着道:“亚恒,作为感谢,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亚恒挑眉:“我干这么多事,报酬就是一顿饭?” “这顿饭只是感谢你夸奖我。”谢白说着,拿起菜单,“这件事的报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亚恒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我去叫老板过来。” 老板跟着亚恒过来了,谢白点了几个菜,没过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 亚恒吃得很快,但没吃多少就放下了餐具,不再吃了。谢白觉得蛮怪的,按道理说,作为斗场里的一个战士,吃得应该很多? “习惯了。”亚恒看起来不是很想谈论这个。 谢白忍不住,接着问:“亚恒是从小在明珠街区长大吗?” 亚恒说:“我在这个城市出生,但不在这个城市长大。” 见谢白还想继续问,亚恒的语气变冷了些:“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我不像你,为了生活,我一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对不起。”谢白诚恳地致歉:“我问得太多了,请你原谅我。” 见亚恒显得有点烦躁,谢白接着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轻松,忍不住就逾越了距离,我会反省。” “哦?你的意思,我身上有贫民区的气息是吗?”亚恒的语气很不好,“不同于那些做作富贵之人的,低贱的下等人气息,是吗?” 谢白摇头:“不是的。” 谢白认真了想了片刻,说:“我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生气了好吗?”谢白说着迅速给亚恒的盘子里放了好几块油滋滋的rou,“这个rou好好吃,你多吃点。” 亚恒:“……不要再给我菜了,都说我已经吃饱了。” 见亚恒脸色恢复了不少,谢白内心松了口气,暗暗记住下次要多注意才行,为了不把自己和亚恒的关系弄坏掉。 “亚恒,我有个疑问。”谢白吃着吃着,忽然说:“为什么我从没见到过圣座的画像呢?” 不止是现任圣座,历任圣座都没有留下任何画像。 亚恒说:“教会不允许任何人持有圣座的形象,照片、画像,全都不行,按他们的说法,这些行为是对圣座的亵渎,任何天空教会的信徒,都应当将圣座铭记于心中,在教堂,或者随时随地对着天空教会的徽章,在心中向圣座祷告,不可借助凡手之物。” 谢白面有不解:“噢,了解了。” 感觉蛮怪的。 之后,谢白和亚恒回到“人脑分离”地下斗场,谢白没什么事地到处看了看,然后就回家了。 回家之前,绕路又去了一趟与科博见面的那家餐厅。 谢家客厅。 “下次别打包食物给我,除非我要求。”谢枫皱着眉头,用手指戳了戳谢白递过来的食品纸袋,显得非常抗拒,“你打包的什么?自己买的食物,应该自己解决。” 谢白眨了眨眼:“哥哥,你试试嘛,我尝过,真的很好吃,我特地给哥哥带回来的。” 谢枫:“你特地从明珠街区带回来的食物,谢谢你啊,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谢白:“哥哥对明珠街区的食物很有偏见。” “不然嘞?我有理由相信那个街区的厨师做饭不洗手,食材都是从市场地上捡来的垃圾,餐具好几天,不,说不定半个月都不洗一次。”谢枫很想把面前的纸袋推走,推得越远越好。 “什么理由?”谢白问。 谢枫认真道:“明珠街区就是理由。” 谢白无语了好一阵。 谢白的眼睛里充斥太多期盼,谢枫无奈只好接过纸袋,打开尝了一口。 谢白双手握紧,问:“是不是很合哥哥的口味?” 谢枫很喜欢的一道菜,是诸多他喜欢的rou拼在一起,非常豪华又朴实。 谢白今天带回家的食物,是那家餐厅的老板兼厨师的招牌菜,将三种rou分别以不同的烹饪方法处理,合在一起后,又进行了一番轻炒,尝起来有滋有味,谢白感觉哥哥大概率会喜欢。 “唔……”谢枫又吃了一口,“嗯,还行,看在你的份上,勉强打个六分。” 谢白看着谢枫迅速又吃掉了第三块rou,觉得这个六分有点低。 “事情想到怎么解决了吗?”谢枫边吃边问。 “想到了,正在进行,哥哥不用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 祭典开始的前一天晚上。 科博将装圣带的盒子交到谢白手上,谢白正要拿走盒子,却发现对方的手紧紧抓着盒子。 “之后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科博紧紧盯着谢白,“不,这一整件事,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万一,我是说万一,陆辰发现了什么,从而找上我,我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辰发不发现,取决于圣带的相似程度。”谢白也直视科博,“我相信科博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并且我会竭尽全力避免陆辰接触到新圣带。” 科博松了手,谢白将盒子捧在怀中。 在谢白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的时候,科博忽然阴沉沉地开口:“你之前是陆辰身边的人,难道你不知道,陆辰会如何处理违背他的人?” 谢白猛地回想起一段不堪的记忆,身体顿时轻颤了一下。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回答,之后便离开了。 事情都办妥了……大概。 至少谢白所能想象到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接下来不需要找任何人,接下来,是他一个人的关卡。他要确保陆辰不去亲手接触圣带,至少接触的时间不能太久。 他做得到吗?光是面对陆辰的时候面不改色就已经很难了,还要只凭自己影响陆辰的行为。 做得到吗? ……没有信心,但一定会努力去做。 “休息就好好休息,不要眉头皱得像快抹布。” 听到亚恒的声音,谢白睁开眼睛。 他们在车上,亚恒的车,亚恒正在开车送谢白回家。谢白在助手席上,不知不觉进入一种假寐的状态,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眉头一直都皱得很紧。 谢白揉了揉眼睛:“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亚恒没什么表情地开着车,声音冷淡,“我讨厌动不动就说对不起不好意思的毛病。” “不好意思,下次改正。” “……” 谢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好了一点,小幅度伸了个懒腰,他歪头看着抓着方向盘还拉长着脸的亚恒,问道:“亚恒,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亚恒盯着路面,视线没有随便偏移去看他觉得很可爱的谢白,没什么感情地回道:“关你什么事?” 谢白说:“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结束现在的生活,去过另一种人生。” 亚恒忍不住发笑,看起来不是高兴的笑,而是另一方面。 “老板,我为你奔波了这么多,得到的结果居然是你要炒了我?”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中止决斗场和你的合同,给你换一个工作。”谢白的态度是很认真的,还带着点真诚的建议,“决斗场上的工作,你做得很好,总是能赢,但即便这么努力,你也得不到多少钱吧?这份工作还有很多安全隐患,一旦受伤,就会被抛弃,你愿意的话,我能给你换一个薪水差不多的工作,还没这么累。” “人上人果然都喜欢摆弄别人的命运。” 亚恒的笑容冷冷地消失了。 谢白不理解,他完全没有摆弄亚恒命运的想法,只是想帮助亚恒,虽然只认识几天,但谢白觉得亚恒很好,他想交亚恒为朋友,而他如今是有能力帮助到朋友的人,他想尽可能的帮朋友生活得更好更轻松。他的提议没有包含任何恶意,左思右想,这个提议都应该是会让人感到高兴才对。 感觉他经常因为某一句完全没料想到的话,就惹得亚恒生气。 “我不需要谢家人的怜悯。” 听到这句话,谢白睁大眼睛。 “原来亚恒讨厌谢家,为什么呢?” “和陆辰一样,都是如同恶魔的存在。” 亚恒的话中,有着nongnong的厌恶。他对谢家的讨厌绝对是真实且庞大的。 可是亚恒在谢家的产业下工作啊,还是这只是因为亚恒没那么多选择,迫不得已才选择了谢家提供的工作?正因为如此迫不得已,当一个来自谢家的人对他说,可以让他摆脱糟糕的现有工作,才会让他如此不快?亚恒虽然厌恶谢家,却很尽心尽力地帮助了他这个谢家的人,是否说明亚恒对谢家的厌恶是有针对性的,针对的主要是……作为谢家主人的哥哥? 就在谢白胡思乱想之际,听到亚恒询问:“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吗?” 声音平淡,好像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将厌恶的情绪收拾好了,只剩下一地对众多事物的漠然。 谢白盯着亚恒,后者今天也是那副模样,好像他每天都是这幅打扮。黑色的帽子,总是把眼睛和大半张脸藏在帽檐下面,偶尔对上亚恒的眼睛,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喜欢被这样一只眼睛注视着。亚恒的颈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谢白很想知道。 啪,亚恒猛地抓住了谢白探向自己衣领的手。 谢白非常心虚,自己的手鬼使神差就伸出去了,不过亚恒似乎没有生气,只是拉开他的手。 亚恒:“你经常做这样冒失的事?” “以前不这样。”谢白说:“但最近开始这样了,可能是幸福会让人变得任性。” 苦难的时候,任何想法都会竭力压抑,以免引发任何事,影响到本就脆弱的日子。 “我小时候在孤儿收容所。”亚恒刚说了个开头,就停顿了下来。 谢白背脊挺得笔直,拉长耳朵,等待对方酝酿好接下来的语言。 过了会儿,亚恒将开头续了下去:“有一天,有个男人来到收容所,表示愿意带我离开,收养我为他的第三个孩子。他向我承诺,从此我可以衣食无忧,将在他的家里幸福快乐地长大,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 那个男人撒谎了吗?谢白在心中设想小时候的亚恒后来遇到的事,造成颈部伤口的那个人,是这个男人吗? “他有一个在当地算得上很不错的家族产业,有两个不健康的孩子,显而易见地很难将他的事业妥善地继承下去,每当他为此时烦躁时,就会一直抽烟,然后将烟头在我身上摁灭。那两个也许我应该称之为哥哥的孩子,有一种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底气,认为不论任何事,自己都得是最显眼最成功的,否则的话,他们就会要求我抚平他们内心的愤怒——去揍他们不喜欢的人一顿。 事后,父亲会在挨揍的那些人的家长面前狠狠地教训我,说果然我是没人要的杂种,不懂礼数,像一条疯狗,他对我的野蛮粗暴痛心疾首。 他还挺会装的,别人都不知道,他为了让家族产业少面临一些危机,暗中派遣我做过不知道多少肮脏事。” 车子停下来了,亚恒松开方向盘,注意到谢白一直盯着自己颈部的伤痕,眼里充满柔软的情绪。一个从小在三角区长大的孩子,最好不要有这些情绪。 亚恒指了指颈部的伤痕,嘶哑的声音扯出了一点让人背脊发冷的笑意:“这个伤,是那个男人死前拼命留下的印记,疤痕的缝隙里全都是他的恐惧、哀求、绝望,我很喜欢。可惜我的两位哥哥软弱不堪,处决他们不费任何事,更别说留下点什么纪念印记了。” 谢白睁大眼睛。 “那些信徒说‘天空神注视着每个人的所作所为,好人会得到福报,坏人将会下地狱’,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好好地运用手中的权柄。于是我剥夺了这三个人继续享受幸福,享受生命的权力。” 亚恒注视着谢白,笑着问:“你觉得,我做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