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养胎生活,景辞气哭
两个月后,景轻尘的肚子已经完全大了起来,任他再怎么遮掩,都是挡不住的孕态,花婆婆看在眼里,但却什么都没问,对外也守口如瓶,她只觉得,神仙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思前想后,景轻尘觉得还是需要告诉花婆婆,毕竟生产,包括后续的料理,都需要花婆婆的帮助,所以有必要让她知道。 一日,大堂中,花婆婆送来茶水后正想离开,景轻尘及时叫住了她…… “花婆婆,且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仙君大人,有何事您吩咐便是,用‘求’字就折煞老身了” 在景轻尘的强烈要求下,花婆婆已经不称呼他为“神仙”了,而是换成了“仙君”。 留下花婆婆后,景轻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一番,还端起茶杯小酌一口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沉思片刻,他放下了茶杯,微不可见地红了脸道:“花婆婆,这么多天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就不好奇吗” 听得对方主动问起,花婆婆瞟了瞟景轻尘那圆润凸起的肚子,疑惑道:“仙君,您这应该是怀孕了吧,一直爱吃酸的,神仙是男女都能怀孕吗?” 花婆婆从心地问出了心中所想,这段时日她一直在琢磨,这仙君明明是个男子,怎么会怀孕?难不成在神仙里男子也能受孕?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花婆婆虽然依旧恭敬有加,但也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了,所以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听花婆婆如此问,景轻尘甚是无奈,又一次解释道:“花婆婆,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神仙,只是个修道者,就是寿命比你们长一些罢了” 话锋一转,景轻尘又提及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毕竟早说晚说都得说…… “花婆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仙君请放心,您于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死,老身也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说罢花婆婆还起身作了个揖,态度甚是恭敬,苍老的面容上神色坚毅,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虔诚。 见花婆婆如此认真,景轻尘也不再含糊,清冷无暇的面颊上带着些淡淡的忧虑,秀眉微蹙道:“花婆婆,我虽是男子,但实为双性之身,所以可以受孕生子,今日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帮助我,找产婆来接生,还有后续孩子的照顾,我不太懂,都需要劳烦花婆婆你,银钱方面不用担心,不够我再给你就是” “不不不,够的够的,仙君放心,上次给的钱还有很多” 花婆婆忙应承道,且听说面前人是双性之身,她有一瞬间的惊异,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似乎并不是很惊奇。 只见花婆婆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仙君,还真是缘分,我也告诉您一个秘密,我那儿媳妇,也是个双性之身,以前是男子打扮,但是嫁到我家之后,怕村里人说闲话,就打扮成了女子,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子,所以生小柱子还是我接生的呢,仙君,您放心,我有经验,不会对外说的” 本来花婆婆还疑惑男子怎么会怀孕,现在知道景轻尘是双性之身后,她反而比较能接受。 想当年,花婆婆的儿子带了个清秀的男人回来,花婆婆很是生气,完全无法接受,但后来知道那男人是双性之体,还已经怀孕,她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起初,家里多了个顶着自己儿媳妇名头的陌生男人,花婆婆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觉得儿子不正经,但随着时间流逝,相处久了,花婆婆也就打心眼里接受了。 那儿媳妇又勤快又听话,长得漂亮脾气还好,还死心塌地的,花婆婆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慢慢没有了偏见,反而觉得自己儿子是烧了高香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但双性之体依然是为世人所不耻的,为了维护儿媳妇的尊严,花婆婆硬是去跟产婆学了接生,然后给自己儿媳妇接生,守住了那个秘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次用上。 听闻花婆婆的儿媳妇也是双性人,景轻尘有些诧异,同时心里宽慰了许多,他本来想着,等找产婆接生后,再施法剔除产婆的记忆,但如今,似乎不用那么麻烦…… “那就辛苦婆婆你了,感激不尽” “仙君大人客气了,您在这里的事我从没跟外头说过,怕饶了您的清净,您在这里好生养着,不用担心其他,对了仙君,您这后头肚子越来越大,怕是会有些不便,我让我那儿媳妇过来照顾你可以吗” “好,可以,麻烦了” 若是以前,景轻尘是绝对不愿意别人看见自己大着肚子的模样的,可现在,知道来人也是双性之体,他也不再纠结那么多,毕竟当下确实需要个年轻人来照顾。 商定好后,花婆婆就转身走了,回家去找她那儿媳妇去了。 不多时,村里的泥土道上,花婆婆领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匆匆而过,那女子什么都好,就是个头,有些过于高挑了。 没一会儿,二人就进了院子,来到了大堂,景轻尘还等在那里。 到了景轻尘跟前,花婆婆恭敬介绍道:“仙君大人,这就是我家云灵,以后他来照顾你” 接着花婆婆又转头向云灵道:“小云,这就是刚刚我跟你说的仙君,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身子跟你一样,你好生照顾他知道吗” “知道了婆婆” 云灵的声音很轻柔,听起来雌雄莫辨,加上他有意遮掩,倒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子。 交代一番后,花婆婆就走了,她还有些事要忙,留下了云灵在景轻尘身边。 “云灵,接下来要辛苦你一些日子了” “不敢不敢,仙君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您的,我理解您的难处,您放心” 二人简单沟通后,就熟悉了起来,也许是身子相同,对着云灵景轻尘也不再那么难为情,甚至还主动说起自己腰酸背痛,和肚子大起来后的其他不适。 云灵早已经历过这些,心中自然明白,经过景轻尘的同意后,他就在景轻尘肩背上按摩了起来,边按边道:“仙君,怀孕本就是件辛苦的事,以男身孕子更甚,之前我怀小柱子的时候,后面几个月都不怎么下床了,您这还算好的,我每日给您按按,放心,会很快过去的” “嗯,好,辛苦你了,你夫君是做什么的” 被云灵揉按着不适之处,景轻尘觉得很是舒服,竟还闲聊了起来。 “我夫君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是秀才呢,婆婆待我也好,不嫌弃我,不像我原来的村子,都说我是怪物…” 听到这里,景轻尘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原来在凡界双性人也如此受歧视,他心中有些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景轻尘本是心疼云灵的过往,但云灵误会了,他见景轻尘皱眉,神色似乎有些不悦,又一联想刚刚自己说的话,他猛然惊慌跪了下去,忙解释道:“仙君大人,我是说我是…怪物,没有说你的意思…” 见云灵这般,景轻尘有一瞬间的疑惑,不知道云灵跪下干什么,但随即就明白了,他柔和了神色,把云灵扶了起来,无奈道:“你我都一样,说你不就是说我吗,起来吧,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那些说你的人太过分,还有云灵,日子是自己用心去过的,不是听别人说的,你别在意” “谢仙君,我懂了,只要夫君和婆婆不嫌弃我,旁人说什么都是白搭,我不会在意的,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站起来后,云灵又继续为景轻尘按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景轻尘就明白了花婆婆为什么那么喜欢云灵,因为云灵确实聪明又听话,一点就通,乖巧得让人心疼。 也许是以前吃过太多苦,云灵才会有些自卑,来到花婆婆家后也是听话顺从,生怕被抛弃了似的,好在花婆婆的儿子倾心相待,这么多年,小柱子都这么大了,他对云灵依旧如初。 接下来的几个月,景轻尘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离不开人,云灵和花婆婆轮流照顾他,三人相处得也还算融洽。 就在景轻尘风轻云淡养胎的这几个月里,万里之外的魔宫却是压抑非常,这段时间下人们都行色匆匆,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这魔宫之主,每天都大发雷霆。 空旷华丽的魔宫大殿内,景辞正脸色阴沉地坐在王座上,他双眸轻闭,修长的指尖揉压着眉心,有些不耐烦地听着手下魔将丰烈的汇报…… “魔尊大人,凌霄山附近千里都已搜寻过,没有流光仙君的踪影,还有南部归墟海域,也没有任何痕迹” 一听又没有景轻尘的消息,景辞猛地睁眼,眸光冷冽迫人,接着,他的身影从王座上突然消失,下一瞬,就凭空出现在了丰烈身旁,他一把掐住了丰烈的脖子,并把人缓缓举起,冷冷道:“找不到人我要你何用?” “息怒…咳咳…魔尊大人…息怒…再、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咳咳咳…” 丰烈拼命挣扎着,被掐住脖子让他憋得脸色通红,咳嗽着断断续续地挤出了一句求饶的话。 在丰烈就要窒息的前一刻,景辞松手一扔,神色冷漠道:“下次再没有消息,就自行了断吧” 说罢景辞的身影就瞬间消失,空旷的大殿内,只留下丰烈一人,跪伏在地上剧烈咳嗽。 片刻后,偌大的魔宫寝殿里,景辞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拿起桌上的陈年烈酒,随意靠坐在床边,举坛便痛饮了起来。 景轻尘离开的这几个月,景辞都是这样过来的,长久的思念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只有喝得烂醉如泥,他才能睡得过去,才能在梦里和爱人相见。 不知喝了多久,景辞满身酒气脸色酡红,黑眸里也有些迷离醉态,身周更是散落着多个酒坛。 此时景辞已经完全醉了,他似乎想站起来,但踉跄了一下没成功,只踢蹬到脚边的一个酒坛,使得酒坛“咕噜噜”滚向一边,碰到桌角才停了下来。 跌坐下去后,景辞直接仰身躺在了地上,在一堆凌乱的酒坛中,他眼神迷离地望着房顶,幽邃的黑眸里竟有些湿润,嘴里还喃喃低语,念叨着:“师尊…师尊…” 躺了半晌,景辞又挣扎着起了身,他一步三晃,推开门,带着一身酒气,偏偏倒到地走了出去。 途中,路经回廊,几个排成一列的魔族侍女与满身酒气的景辞迎面相撞,那群侍女先是惊慌了一瞬,然后赶紧跪了下去,胆战心惊道:“拜见魔尊大人,无意冲撞尊驾,请魔尊大人饶命……” “滚” 酒醉的景辞迷离着眼神呵了一声“滚”,然后又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而那群侍女互相对视一眼后,白着脸色赶紧小跑离开了,庆幸捡回了小命。 良久后,走了很长一段路,景辞竟来到了天牢囚笼,也许在他潜意识里,受了委屈,就该找兄长诉诉苦…… “哥,哥,哥…” 一跨进大门,景辞就不停嚷嚷,含糊地喊着“哥”,他身形摇晃,醉眼迷蒙,脚步虚浮,下台阶时没注意,竟一脚踩了空,直接向地上栽去。 就在景辞落地的前一秒,无名瞬移而至,一把接住了景辞,他闻着景辞身上浓烈的酒气,看得对方迷离的眼神和酡红的脸色,微微皱起了眉头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喝成这样” 被扶起后,景辞半眯着眼努力看了一看,确认是无名后,他立马靠在了无名肩上,委屈哭诉道:“哥…他走了…呜…他走了…他不喜欢我…呜…他走了…” 见此,无名无奈叹息一声,想都不用想,能让景辞这般的,肯定是凌霄派的那个流光仙君景轻尘。 把景辞扶得坐在台阶上后,蒙着面的无名侧过头,情绪复杂地注视着闭眼靠在自己肩头的景辞。 近百年来,无名和封御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每次封御都是气势凌冽的王者风范,俨然已是一个成熟的界主。 无名一直以为弟弟长大了,已经可以承担起一界之主的责任,但今天他又觉得,弟弟好像又没有长大,还是小时候那个一受委屈就找自己哭的小孩…… 弟弟真是奇怪,几百年前以不到二十的稚嫩年龄承担一界重任的时候,也没见他哭过,可几百年后,已经是个成熟的尊主了,却因为不被一个人喜欢而委屈成这样。 注视着变化了模样后的弟弟,无名又疑惑又心疼,他推了推景辞的手臂,问道:“他为什么走了,是不是被你气的?” “…呜…我没有…我没气他…最喜欢师尊了…为什么要跑…呜…哥…他骗我…他骗我…他欺负我…” 听得无名问起,景辞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回到,悦耳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语气更是委屈得不得了。 见弟弟哭了,无名赶紧像小时候一样哄道:“好啦不哭,哥给你揍他” “不、不行…谁都不许动我师尊…不能揍他…我都舍不得揍他…呜…不能揍…” 即使醉得一塌糊涂,景辞也下意识地维护着师尊,在他心里,谁都不能碰师尊。 无名真是快被喝醉的景辞气笑了,他又无奈哄道:“好好好,不揍不揍,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走,原来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对他的,怎么他就突然跑了” “原、原来我把他关起来的…他跑不掉…只能待在我身边…但是后来他、他骗我…趁我不在跑掉了…哥…我那么喜欢他…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我…呜…为什么…” “……” 听罢景辞断断续续地叙述,无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景辞一眼,无奈道:“傻弟弟,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啊,把人家关起来,是我我也跑” “那、那不关起来…他、他跑得更早…呜…哥…我就是想要他喜欢我一下…怎么就那么难…振、振兴魔界都没那么难…哥…怎么办…我不会…” “笨蛋,你想要人家喜欢你,就温柔一点,别用你对付手下的那些手段,要以心换心,不是强迫和镇压,你越强势,只会让人家越害怕越远离,阿御,听见了吗,要温柔要真诚…阿御,阿御…” 无名正说教着,就听得旁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声,他唤了几下,发现景辞真的睡着了,便停下了话语。 看了看脸色酡红醉酒入睡的弟弟,无名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抬头望着囚笼结界上方群星流转的星空,黑眸微光闪烁,轻声叹息道:“你真是活该让人嫌弃…” 在天牢囚笼的台阶上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景辞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无名的踪影。 恍惚忆起自己找哥哥哭,说师尊不喜欢自己的场景,景辞一下子就黑了脸,他心想,我他妈这都干了些什么…… 坐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景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窘迫地唤道:“哥…”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来过” 黑暗中传来这么一句干净利落的话,无名倒是记得,自己的弟弟可是很爱面子的。 听到无名的话后,景辞的窘迫消散了许多,他站起了身,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在黑暗里注视着景辞略显仓皇的背影,无名又叹息了一声,心想以自己弟弟霸道的性格,这情路,怕是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