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过去
初冬降临。 室外飘起了雪，小区有小孩子欢天喜地的在花坛接雪玩。 今年的第一场雪，沈郁没来得及看，他正沉迷于做饭。 不过沈郁的厨艺一如既往的糟糕，每次做出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后，都要陆君夜给他收拾烂摊子，但沈郁乐此不疲热情不减。 陆君夜盯着那盘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眉头皱得老高。为什么沈郁每次做菜都是一团黑，当他参与了现场才发现，原来沈郁做任何东西都喜欢狂倒酱油。 吃反正是不能吃了，只能他再去重做。 . “我想过几天回家一趟。”吃着饭时，沈郁突然开口。 画展举办的很顺利，为他积攒了一些人气，而他也是时候该回去看望父母了。 陆君夜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他默默捡起筷子放到桌上。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和你一起回去。”半晌，男人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郁的家远在普罗旺斯，那是法国东南部的一座小城。与h省的快节奏生活不同，普罗旺斯有着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闲适，令人从容惬意。 生活在那里，沈郁最开始学会的便是在一大片薰衣草海里作画，淡紫色的花海，赋予沈郁艺术的力量，也带给了他生命的朝气。 陆君夜一直不知道沈郁所谓的父母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的直觉，去了捞不着好。 . 两人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除了日常换洗的衣服再没有拿别的什么东西。 飞机落地时，已是下午。从机场走出来，躲在云端的金色的太阳露出了脸。 出了机场，两人一同往远处走去。 ??一段不近不远的路，沈郁走着走着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望身后的男人，“不要跟丢了啊。” 沈郁用手挡在眼上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抬脸沐浴阳光。他带着笑意对陆君夜说，“不要总是撅着一张脸，你会喜欢这里的。” 陆君夜听他的话舒展眉眼，然后他帮沈郁整理了一下衣领，“穿好，有些冷，带路就好好走，不要总是回头，我一直都在。” 他跟在沈郁的身后，一高一矮，影子被西斜的日光拉长。 路程遥远，广阔的大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几乎没有往来车辆。他们的脚印在薄薄一层的雪地上延伸，两个人逐渐越走越远。 “可惜了。”沈郁忽然停住脚步，“要是夏天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普罗旺斯的夏天有多迷人。” 陆君夜的眼前是一片枯色，再要么土地上是一片白雪皑皑。 “我知道。”陆君夜语气波澜不惊，“我的母亲，她是法国人。” 沈郁一脸惊呆的看着他，“你是混血？” 的确，陆君夜的五官极具混血感，他还以为这是长得好看的人的共同点，没往这方面想。 “她是中法混血，很久之前我们住在巴黎，我们也来过普罗旺斯。”陆母和陆正则闹掰之后，他一直跟着陆母。直到陆母骤然离世，他才被迫跟着陆正则。 他永远都忘不了，陆正则强行带走他的那一天，同乘的另一个女人，得意洋洋地依偎在陆正则怀里看他的模样。 沈婷过于得意忘形了，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直接搬进了原先陆母与陆正则的婚房里。 当陆君夜看到沈婷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扔掉自己母亲的遗留物品后，他发了疯一样的抄起能拿到的任何东西去砸她。 沈婷避让不急，被他用一个台灯砸的冒血，她哭着跑去找陆正则说理，反而却被陆正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低估了陆君夜在陆正则心中的地位。 她以为自己也给陆正则生了一个儿子，陆正则就会偏向她。毕竟比起整天阴气沉沉不学无术的陆君夜，她的儿子沈听雨，两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陆正则非但没有教训陆君夜，骂了她一通后，还恶言警告她以后不要惹他，让她老实点。 . “走吧。”陆君夜叫了声陷入沉思的沈郁。“前面那栋房子是你家吗？” 沈郁点点头，小跑着跟上陆君夜，“快走吧！带你见见他们。” 越走近，陆君夜的眼皮就越是跳得厉害。 法式乡村风格的小别墅屹立在眼前，它是个独栋，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门口的罗马柱旁靠着一个人，沈郁兴高采烈地扑向那人。 “母亲！！” 陆君夜落在后面，他看到一个穿着花格裙的女人抱住了沈郁，那个盘着低髻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直到看见了他… “小夜？”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女人的眉眼轮廓依稀与陆君夜有些相似，似乎也是个混血。 陆君夜愣愣的看着女人，沈郁看看自己的母亲，再看看他，疑惑地问，“母亲？你们认识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这是陆君夜的亲姨母。 “啊…”女人神色恢复正常，她领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道，“等你们好久了，先进来，你的父亲很想你。” 沈郁听到女人提及父亲，撒腿忙不迭跑去找他父亲。 支走沈郁，等到只剩下陆君夜和她两人，女人的千言万语却又化作了沉默。 她靠在墙边眼神放空，陆君夜开口打破了僵局，“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季芙站直，她仿佛透过陆君夜看到了另一个人。她惋惜地摸了摸陆君夜的脸，自言自语着“都长这么高了，要是她看到了，该多高兴啊。” 陆君夜丝毫没有想叙旧的模样，他唯一担心的被冷漠地问出来，“为什么沈听雨会在你们这？” 季芙回神，她顿了顿道“陆正则带过来的。” “你还和他有交集？！”陆君夜听到这个名字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吧！要不是因为他，你的jiejie，我的母亲她怎么会死！” 季芙被他吼得有些发愣，她垂着眼，“对不起，小夜…可是，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我不收留的话…” “他是沈婷的儿子。”陆君夜语气平淡下来，“他比我还大几个月。” 季芙心惊rou跳，“他是沈婷的儿子？” “他…我，我不知道…”季芙一头乱麻，“可是就算他是陆正则和沈婷的儿子，他当时那种情况，我要是不收留，陆正则就要把他扔到疗养院去了…我没办法…” “我没怪你收留他，但是你怎么还能和陆正则有联系。” “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陆君夜烦躁地来回走动，“那现在呢，你们还有来往吗？” 季芙道，“他每年冬季都会来看一下这孩子。” 已经是初冬了，再过不久陆正则就会找上门来。陆君夜以为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着沈听雨，他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姨母。”陆君夜神色阴翳的望向远处，“如果陆正则找来，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季芙犹豫了会儿点点头，算是答应他。 “告诉他，沈听雨自己跑了，一定不能说我来过这里。” 季芙担忧的看着他，她嗫嚅着开口，“小夜…我知道你过得苦，但是沈郁这孩子也很不容易，你不要太过了…” 季芙不知道沈郁出于什么原因和陆君夜在一起，还把他带回了家。但是既然陆君夜知道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以他这性格，恐怕多半是想报复在沈郁身上。 “小郁他，刚被送来的时候，后脑有一个很深的豁口。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偶尔有时候醒了，也只是不吃不喝地看着窗外…他那个时候不管我叫母亲…” “后来陆正则带来了医生，日日夜夜地催眠他，在他的饮食里放药，他才逐渐好起来。” 陆君夜震惊地问她，“好起来！？” “小郁开始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过渐渐地，他忘了自己叫什么，他会问我们是谁…” 沈郁本名沈听雨，但是后来在陆正则带来的医生的催眠指引下，他逐渐忘了自己是谁。 他被困在编织出来的一个幸福家庭里，他深信不疑自己的父母恩爱，居住在一个浪漫的小城。 有关以前的事他全部都忘了。他闭着眼躺在床上时，医生在他耳边低语暗示，对他洗脑式地灌输一些谎话。 沈听雨最先忘掉的便是自己的名字，然后是关于他的家庭，到最后一些相关的人与事，通通被替换成了另一些人与事。 他以为自己从小就长在普罗旺斯，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以至于他手生还归咎于自己天赋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