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还能撑多久

    16.

    楚裴年出了体育馆后，径自上了自己的车，在车中好一番痛哭。

    想到自己竟是能在死前再次地听到沈骁弹琴，再想到自己这即将要逝去的生命，他就又是欢喜又是悲戚，欢喜的是，沈骁还是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温柔，那般的让人忍不住心动，悲戚的是……即使自己要死了，沈骁都没爱上自己。

    但终究，自己要死了啊！得不到的爱情，即使到死也是得不到！还真是人生一大遗憾呢！

    泪水流了不知多少，那泪水一次次地滑落到他左半边脸那未曾愈合，或者说是已经溃烂的伤口处，带来阵阵钻心的痛，可这些痛，比之楚裴年心里的痛，真的好似蚍蜉之于大树。

    天啊！为什么爱情……这么苦！

    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他的爱？但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时间去爱了，也再也没有更多的爱可以给他了！

    坐在副驾驶座，一直抱头痛哭的楚裴年，甚至没有看到，曾有一个男人，在他视线可及之处，久久的伫立，而那男人怀里，分明抱着一只玩具熊。楚裴年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到他。

    可那男人站了许久，楚裴年都不曾抬起头，直到那男人转身，直到那个玩具熊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就这样，二人再一次错过这相遇的机会。

    这天晚上，原本想要去楚裴年家门口蹲人的沈骁，一出办公室，却是又被郑熙粘住，郑熙口口声声说着要去补拍几张婚纱照，他对于之前的婚纱照有些不满意。

    沈骁本是不想随郑熙去，但想着马上就到自己结婚的日子了，且找楚裴年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还是答应了郑熙的要求。

    这天夜里，楚裴年又一次血崩了，他身体的疼痛一直持续到大半夜，那止痛药他吃了一粒又一粒，吃到后来，他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而那血水，分明是紫黑的颜色。

    楚裴年知道，他或许真的快不行了，他或许真的撑不住了。

    朦朦胧胧间，他又想起了那只玩具熊，那是那年他送给沈骁唯一的礼物，当时他为了买那只玩具熊，生生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他甚至早已记不清他为此挨饿了多少顿。

    但当时的他一想到那只玩具熊是要送给沈骁的，他就觉得怎样都是值得。

    他还记得，为了让那玩具熊不被发现动了手脚，他甚至专门跑去拜托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几番请求下来，那院长奶奶才帮他缝补上了那缺口。

    那时候的生活简单又单纯，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幸福，虽然苦虽然穷，但至少是快乐的，可如今……自己拥有了金钱，却没了快乐，甚至要丢了生命。

    好不甘心！如果能重来一次，自己绝不要再为那个男人付出这样多、牺牲这样多，他早已看透，即使自己付出了全部、牺牲了所有，该不爱的，依旧是不会爱，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是啊！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看透这一切呢，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一些放下对他的执念呢！

    可事到如今，后悔还有什么意义？

    楚裴年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他只知道，第二日醒来时，他的眼眶依旧是湿润的。

    越是快死了，好像自己就越是伤感呢！伤感的事好多好多，后悔的事也是好多好多！

    所以这天，当韩林赶来，询问楚裴年今天是否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时，楚裴年笑着道：“我想去玩具店，定做一只玩具熊。”

    韩林不知道楚裴年冷不丁的要玩具熊做什么，但他还是应下了。

    在去玩具店的路上，韩林不时通过汽车的后视镜瞥几眼楚裴年的状态。

    今日的楚裴年，面上明显带着几分不正常的黑气，他那原本的白嫩的肌肤也好似快要萎蔫了一般，半点生机也无，就连方才楚裴年走路，韩林都忍不住上前搀扶。

    韩林强压住心里的苦涩，可那唇瓣还是忍不住颤抖，他死死咬着唇，强压着眼泪，那泪水才没有模糊他的视线。

    楚总真的太让人心疼了，他的状态真是……！

    到了玩具店后，楚裴年要求定做一只玩具熊，他将那玩具熊的模样款式都详细的阐述了一遍，所有的要求都说完后，他询问那店员：“这玩具熊最快能什么时候做出来？”

    “最快只怕也得明天下午了！”

    “不能再快了吗？”楚裴年询问，因为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活到明天下午了，但他却想在死前，再看看那只玩具熊啊！

    其实楚裴年有感觉，他距离死亡已经很近很近了，或许下一秒闭眼的一瞬间，就是永世长眠。

    那店员面露难色。

    几番下来后，那玩具店的经理也来解释了一番，保证说最快最快也得在明天早上7点钟才能做出来。

    明天早上7点！明天早上7点！自己多撑一些，该是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吧！

    所以后来楚裴年应下了，答应明天一早来取那玩具熊。

    当楚裴年与韩林离开后，那经理忍不住道：“不论如何，明天早上7点之前必须做出来！”

    “可他要求的那些手折星星？”那店员开口。

    “多找些人来做，明天必须要做出来！”

    “可……！”

    “可什么可，去做事吧！”那经理说完，就转身去准备那玩具熊的制作材料。

    这个玩具店的经理，是医生世家的孩子，他看得出，楚裴年快死了，毕竟那周身的气场……都已经带上了大半的死人气，他其实都很难说，楚裴年是不是能活到明天早上了。

    那经理不知道楚裴年为什么对那玩具熊有这样大的执念，但至少，他想替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之后，楚裴年在韩林的陪同下，去了陵园，找到了自己家人的坟头，扫了墓、烧了纸，嘴中好一番碎碎念，不知在说些什么，到了后来，楚裴年再一次的落泪，他久久地跪在父母的坟前。

    虽说父亲一度抛弃他，母亲一度虐待他，但至少是父母给了他生命，他分明应该好好珍惜的生命，可如今……！

    韩林早就看不下去了，他红着眼暂且离开了陵园，到了陵园门口等待楚裴年。

    只是几乎刚一到那门口，韩林就是嚎啕大哭，他想到楚裴年那消瘦的背影，想到今天扶住楚裴年时，他那干瘦的身体。

    韩林觉得只怕一阵小小的微风，都能将楚裴年吹倒了去，他消瘦的太多太多，好似只有一个骨架般，原本合身的衣服，看起来也是空荡荡的。

    短短的几日里，楚裴年就变化的这样多，韩林甚至难以想象，在无人的深夜里，楚裴年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与无助。

    眼看着快到晚饭的时间，韩林才擦去泪水再次返回了楚裴年身边，却见他已经晕倒在了那坟头前。

    韩林吓了一跳，尖叫着扑了上去，当他摸到楚裴年那依旧存在的心跳时，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他还没有死！

    只是……他究竟还能撑多久呢！明早7点……他还能撑到明早7点吗？

    再一次，韩林泪流满面，仰面痛哭，久久不止。

    这边的沈驰，归国已经有快一周了，却一直都是住在酒店里，甚至没有与父亲和弟弟吃上一顿团圆饭。

    沈驰自小就不被父亲喜欢，毕竟父亲是个商人，而他却只喜欢摆弄钢琴，并且性子太过温柔，没有那杀伐果断的气场，根本不适合经商。

    但沈骁就不一样了，沈骁很有韧劲，且很能隐忍，对待敌人一向是半点不手软，或者说有时候还很残忍，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派在沈骁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以说他是个很嗜血的家伙，却也因此很适合经商，并且他真的很成功。

    沈珂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这个长子归国了，可他就是不愿意搭理他，但眼看着自己儿子回来这么久了，一直不搭理也不合适，所以这晚，他便打电话告诉沈驰一起吃个团圆饭，自然，沈骁也被告知了此事。

    所以这一晚，沈骁原本想要去蹲守楚裴年的计划又落空了。

    晚饭后，沈珂还是对沈驰道：“你弟的那个别墅，如今是空的，要不你先去那里住好了，一直住酒店也不合适。”

    沈驰对此自是意外的，他下意识地开口：“可……”

    “没关系，反正你弟跟郑熙结婚以后也不住那里。”沈珂又道。

    顿了顿后，沈驰还是点头。

    其实沈驰对自己弟弟的婚姻并不甚了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家弟弟的前妻长什么养，叫什么，或者说，沈骁也没主动跟他说起过，沈珂就更没说起过了。

    别人不说，沈驰也就没有上赶着去问。

    他们兄弟俩一向都是很少沟通，彼此的很多事，对方都不清楚。

    晚饭后，这一家三口自是各自离去，沈驰去了沈骁与楚裴年曾经的那栋婚房，沈骁依旧是回了他那毫无生机的公寓。

    这栋别墅，打从那一日沈骁回来拿离婚协议书后，就再没有人来访过，即使是家政也没有来过，所以那张曾经被沈骁丢进垃圾桶的公演门票，在一个不经意间，就被沈驰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