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红鸾煞(双性/NP→1v1/生子)在线阅读 - 15梦蝶【彩蛋 孕期羞耻paly】

15梦蝶【彩蛋 孕期羞耻paly】

    第十五章 梦蝶

    半月前,太后将皇帝召至懿恒宫中,母子间艰难维持了两个月表面的母慈子孝宣告终结。

    凝华宫内一应内侍皆由陈旭全挨个掌眼挑选,多是服侍萧溟三年以上之人,其余也莫不是个个嘴严老实,知分寸懂进退的,深知这深宫高墙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越多活得越是不长久。

    陈旭全原是出自坤极宫中,延初九年四皇子年满七岁,依例移居别殿,他因着伶俐机敏,心思巧细,又与同萧溟年纪相仿,便被云绯指派至长汀宫。直至今日,一直甚为受萧溟倚重,陈旭全懂得不事二主,深谙萧溟所思所想,这么些年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有时看得实则比当事之人更为清楚。

    去岁十月,延初帝病体难支,已是将朝权系数移交予郕王摄政,前往离宫养病之时带走了后宫众人,后妃嫔御贴身内监女官等大量侍从皆随同在侧,岐王乱君哗变之时,为震慑与控制,杀了大量宫侍;攻入内城后未能擒获太子,又是大开杀戒,滞留宫中的太子手下高阶宫侍几乎被屠戮殆尽。

    因而萧溟入主太乾宫之际,后宫几乎没有三品以上主事之人。大梁女官分设六司二十四典,内侍分设为十二监四衙八局,其下更为细致划分不一而足。萧溟五年前被父皇流放至雍凉肃这三州荒凉疆域,如今履至尊踏六合,本还因动乱而惊吓瑟缩的宫侍无不如同找回了主心骨般,纷纷投诚效忠。

    一番打压收拢,待到云绯回宫之时,后宫六司十二监已是尽在陈旭全掌控之下,是以懿恒宫开始接触戴康后,那人便立时被带到了萧溟面前。上次谢阑逃脱之事萧溟虽并未对他苛责发难,如今若是再因着自己手下监管不严而出了差池意外,自己怕是只能被推出去活剐了。

    那内侍名唤戴康,年纪轻轻,面貌平凡,萧溟几乎没有印象,然而查档核实,却已是侍奉了萧溟整记五年,当年随昱王就藩雍州的一批人之中便有他。萧溟将计就计,通过戴康,向懿恒宫递去了消息——凝华宫中之人,乃是郕王萧聿王妃徐归荑,且有了身孕。

    婚宴那日凝华宫中玩忽职守的宫侍,早已被陈旭全不动声色地干净处理了。谢阑诊出身孕之后,萧溟喜不自胜,陈旭全打赏各处,明白人自是晓得如今身家性命都牵系在那一人之上,陛下日日留宿,如此得沐天恩,便是皇后宫中也是不敢这般肖想的。是以现下凝华一宫固若金汤,太后之人竟是无法打探到一丝一毫的消息。依照云绯那可怕的控制欲望,明明在她眼皮之下,却严丝合缝漏不出一丝可拿捏处,怕是会烦得她夜不能寐。

    得知太后宫中的蒹葭试图多次在宫内宫外接近戴康后,陈旭全便亲自提了人,让他在萧溟的授意下向懿恒宫传递一些讯息。

    懿恒宫中,戴康只是在云绯面前吐出了“徐归荑”此一名字,云绯便瞬时在心里将萧溟欲施加与她的暗示自行解释分析了个清楚明白。

    徐归荑——太子太师保和殿徐源大学士孙女,楚河郡主幼女,殇太子萧聿成婚三年的太子妃。延初十八年,徐归荑同萧聿成亲,五王之乱时身死命殒,与殇太子合葬皇陵中。

    时至如今,俟君山脉中的萧梁帝王寝陵,殇太子之墓的镇龙石兽上已是萌生初春的绒绒青痕,晨露沾湿漫山野花,物是人非,山长水阔,萧聿与徐归荑终只会化作枯骨,成为后世史书之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戴康在懿恒宫中吐出这个名字后,云绯却是下意识地便信了十分。

    无他,只因为这太过惊世骇俗,又如此合乎情理。

    如若此人并非徐归荑,萧溟为何会将一个女子藏在宫里令人不得窥视?

    倘若出身卑贱,封邑世禄,从白屋寒门至列鼎重裀不过天子一念之间;仪陇徐氏最是清贵中直,太常寺寺卿徐则幼女归荑,闺中便有皎若宓姬,慧比道韫之名,颇受太皇太后喜爱,当年有意许她为皇长子萧弈正妃。徐归荑未期出阁前时常行走大内,出入自如,直至随萧聿入主东宫,太乾宫中绝大多数宫侍皆认得于她。

    现下如若放任她在宫内抛头露面,新皇竟然将亡兄之妻占为己有的流言蜚语,怕是会飞快传遍天下。

    当云绯指着萧溟的鼻子拍案大骂他不顾人伦与兄嫂悖乱天理不容时,萧溟一边内心哂笑,如此将计就计,果然让云绯轻松入彀,一边摆出冷着脸甩下一句“她已是有身孕了,您的第一个亲孙儿,看着办罢。”,便拂袖而去。

    二十年来,云绯注重自身贤名比萧溟这个儿子多多了,即使恨若附骨之疽,她依然能十年如一日地将一切表面文章做尽,一视同仁地悉心照拂各个宫中的皇子公主,尤以萧聿为甚。

    萧溟走后,太后身边的内司尚宫女官玉树与琅玕,便将懿恒宫中所有宫侍招来好生敲打,道是这些时日来主子们讨论之事,如若传出去半分风声,娘娘即使是舍了这宫中所有人,都不会留下一个多嘴的,全部拖出去杖毙,吓得一众宫侍瑟瑟发抖,指天发誓绝不敢透露一个字。同时一道懿旨传出,命礼部尚书着手皇帝纳妃之事。

    不出三日,礼部一众官员忙掉半条命,储秀宫中太后所点的钟意秀女便陆陆续续入了宫。

    外朝都只道圣心难测,萧溟原先拖着一直不愿意娶后纳妃,如今却是转性了般不再对太后众臣纳妃的提议有所抵触,清流新贵家的女儿与士族勋戚的千金终是入宫。

    娘娘们按制册封,萧溟之前在雍州的两位侍妾亦是不低的位分。新晋的妃子们私下议论圣上是个念旧情的人,哪里能想得到萧溟只是打算暂且填满九嫔之位,让外臣不再往后宫塞人罢了。宫中行仪不断,萧溟却是一次册封礼都未出席,只派了身边的大内总管陈公公前来监察。

    凝华宫中之人,身份依然是萧溟当初所言,龙泉山中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女子。云游隐士兰衡之女儿兰之撷。空谷幽兰,渔樵为伴,却终是落于这天下极致富贵之处。

    因为兰氏所封的位分仅是九嫔中位修容,又称病未能出席,当时倒是并未引起其余妃嫔的注意。

    然而很快至今半月过去,众妃嫔竟是唯有在懿恒宫中向太后皇后请安时才能得见萧溟,且五日方才一次。陛下总是匆匆而来,从来不瞥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妃嫔们,她们则还未能从陛下绝世姿容中回过神,萧溟便已向太后告退离去。

    仅仅是几天,各宫的妃嫔很快察觉了古怪。陛下忙于朝务,甚少入后宫,每日于含元殿合璧堂中面见臣子后,便径自走乘鸾道去了凝华宫,夜夜留宿。

    渐渐便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一说是皇后大婚时贼人刺王杀驾,让陛下觉得皇后晦气;又说那位兰修容如当年云皇后一般同圣上青梅竹马,如今被陛下金屋藏娇。

    太后未置一词,面对妃嫔们的探询不显山不露水,只道是兰修容伤病在身,莫要去扰了她修养,一边传话与萧溟让他将人仔细看住了,好生关在凝华宫里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皇后则由太后安抚后回娘家省亲一段时间。

    萧溟在凝华宫中听得陈旭全的汇报,差点没有绷住笑,不过是放了个三分真七分假的消息出去,云绯便如此尽心地替他将后宫一切收拾妥当了。

    这些时日来,每日早朝之后,萧溟于含元殿中与臣下商讨政事完毕,便回凝华宫同谢阑一同用膳,所有的折子奏疏也全被送到了此处批复。

    谢阑自那日从魔怔一般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后,情况稍微好转,只是愈发沉默,时不时精神恍惚。萧溟看在眼里,却是无计可施,陈旭全这时向萧溟进言,道是谢公子一颗玲珑剔透七窍心,思虑太重,慧极必伤,如今每日被束缚在宫中,最怕的便是钻了牛角尖,不若安排与他一些不太费神的事儿做,不至于让人每日神思不属。

    大梁分设左右二相以统领六部,文书奏折递交文华阁,各部相关由每部尚书、辅政大臣与二位丞相商议后,方才将草拟的意见方案送至含元殿,天子最终朱笔批复定夺。

    萧溟稍加考虑,便让谢阑在自己身边负责每日奏疏秉笔——所有的折子按类分列,摘录主旨大纲,誊写修缮。探花之才,任翰林修撰后转复调为东宫詹士府丞,这类事务自是得心应手的。

    谢阑得知后,只是点头同意,从此后开始每日陪同萧溟处理政务。

    被囚禁于太乾宫中半年,这人看上去似是从身从心俱已被驯服为一只乖顺的禁脔,却依旧在萧溟眼皮底下联系上萧聿的旧部,筹谋伺机逃走。如今谢阑身心皆处于岌岌可危的崩溃边缘,险些滑胎的损伤与得知有孕的精神打击使其不堪重负,此时让他处理政务,一是两人如此便多了不少相处时间;二是谢阑精力分散,可停止过多的胡思乱想。

    见谢阑每日只是默默誊写,萧溟有意地引他开口多说说话,便要同他谈政务,谢阑原本蹙眉不答,萧溟缠他道凝华宫内说说而已,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了?谢阑无法,只得不时常帮萧溟参详奏章文书。

    一甲出身,翰林修撰,经筵侍讲,谢阑参详政事从未夸夸其谈,只是条理分明言之有据地陈列利弊,萧溟有时斟酌不定,时常能为他点拨灵光。如此这般,有了谢阑在旁,萧溟处理政务的速度倒是效率了不少。

    萧溟遂思量着,将他一直困在宫里终是不成的,孩子出生后,还是得将人放回朝堂去,封个观文殿学士倒也不失为一良策,这本是帝王心腹贴身的职位,同现下这般也不差多少,到时候岂非更加光明正大。种种盘算不一而足,只待这些时日中慢慢讲与谢阑听,能让他安心便好。

    谢阑誊好了最后一册奏折,抬头时,却见案上搁着一只小巧的于阗白玉栀花笔洗,内盛枯湿的残墨,端端正正地摆在笔架旁,是当年詹士府中他办公时所用的那只。谢阑有些出神,一声“阿阑”传来,蓦然抬头,却看见萧聿在案前微笑着望向他:“今日公文可都整理好了?”

    眼睁睁看着他抬手,似是要取过案上堆叠的文书,谢阑突地不管不顾地抓去,握紧了萧聿的手。

    温雅英俊的男子流露轻微的错愕与讶然,却并没有立时抽回。

    “阿阑,怎了?”

    温热的触感是鲜活的肌肤,冰竭的血似乎都被这温度化开,谢阑想要看清萧聿的眼睛,却越是努力,那双眼睛越是模糊。

    泪水淌下,冥冥中有什么告诉他,萧聿早已死了。

    那为何手中的触感又是如此真实?

    萧聿笑了笑,将手搭上谢阑的脸庞,轻轻拭去了那滴泪。

    飘飞的雨从窗棂中飞落在发上,化为了一点点晶莹细碎的水珠。

    谢阑近来嗜睡得厉害,今日摘写誊修后,萧溟一半的折子还没看完,他竟然已是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长发如墨流般垂洒在两人肩头,铺散纠缠,萧溟有些哭笑不得,搂着人躺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谢阑身体微微蜷着,温热的呼吸打在萧溟小腹上。

    萧溟轻轻握着谢阑的手,却见一行泪从他脸上淌下。

    叹了一口气,睡梦中这人依旧不得安宁。抬手轻轻拭去滑落的泪水,手指复又轻轻插入柔软的发顶,慢慢替他按揉着安神的xue位。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会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来到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