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

    我家的楼下种了很多丁香花。

    我租这套房子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一团一团,小灌木丛样的植物。那时正值秋季,花朵早已凋谢,只剩绿油油的叶片微微晃动。我只觉得平平无奇,匆匆瞟了一眼便略过——人类世界的植物一般没有特别大的功效,对比那边还是略逊一筹。

    时间缓缓流逝。等到再次注意到它时,已经是春夏交替的时节了。天气逐渐变热,但又不会过分闷热,正适合出门散步。我路过丁香丛,余光瞥到这片绿色的灌木上——依旧是精神饱满的叶片,但不同的是其中点缀了很多紫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四片花瓣向各处散开,散发出清香。

    多好的花啊……有着很美丽的颜色,虽然小小的,单个花朵看起来也并不美丽,但都聚集起来,展示出它们最美丽的姿态,散发沁人心脾的香气。

    虽然弱小,但很团结呢。

    从那天起,我便对它情有独钟,每次经过都会仔细看看,试着捕捉位于空气中的踪迹。可惜它的花期并不长,一两个月便凋谢,小小的花融入泥土,消失不见。而树叶依旧挺立,直至深秋才与花朵会面。冬季很快来临,丁香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花叶均融入泥土,等待春夏的到来。忙得焦头烂额的我也逐渐忘记了它的存在,任凭它被大雪掩埋。

    再一次注意到它时,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生活也平稳了起来。它还没有盛开,小小的花苞羞涩地闭合,上面有一个十字,昭示着开放时的样子。

    我便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着急的时候看上一眼。明明很朴素,却像有魔力一般地吸引着我。这应该算是……欣赏吗?

    六月中旬,花开正盛。我依旧途径这里,只不过身旁带着一个小男孩。他指着紫色的小花球,看起来很开心:“这是紫丁香!jiejie你们这里有紫丁香诶,我家旁边都不种的!”

    还真是物业的癖好吗。我在心里吐槽,蹲下身子,心里莫名有一股自豪感:“是啊,很好看吧?而且还很香。”

    “嗯嗯!”他点点头,随后揪下了一朵花,“而且丁香花的屁股后面有蜜哦,甜甜的,还很香!”他把花朵的底部放在嘴里嚼嚼。

    “……”感觉被科普到了啊。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的我向四处张望——当然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又揪下几朵,把管状的部分递到我嘴边,一脸得意,“天使jiejie以前一定没吃过这个!给你尝尝!”

    我无奈地张开嘴,咬咬应属于花的梗末端——甜丝丝的,带有一些奇妙的口感。

    “嗯,很甜,很好吃。”我摸摸他的头,“不过平时不可以随意摘花……算了,别摘太多啊。”

    “好——!”

    ……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我身旁的孩子逐渐长大,离开这个城市,步入大学,再也没有了联系。我也因为自身原因,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只好前往别的城市,重cao旧业,在A大当了一名校医。

    只不过这个城市中并不种植丁香花,我家楼下的灌木丛中也再也不会冒出那种小小的、带有清香的朴素花朵了。

    但在这个城市、我所工作的A大里,我却遇见了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和他发展成了以前绝对不会想到的关系,做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像是回忆似的,在他大三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当初相识的地方。过了十几年,学校已经被翻新一次,院子里种满了丁香花。

    正值端午,丁香花悄然盛开,散发出和以前一样的幽香。他四处张望,随后揪掉一朵花放在口中。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嗯?”我不解。这种花哪里都不适合我,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它而已。

    “它是很素雅的花。虽然不引人注目,但可以入药,做成药物也可以为人类作出贡献。就像你一样……”可能觉得说这话有点怪怪的,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在某种方面来说也很适合我啦……丁香的代表爱情,花语可是初恋诶。”

    我轻笑一声,直接折断一束枝条,“要吃吗?”

    他意外地看着我,随即笑起来,接过花,“当初不是还不让我揪花吗,怎么这次比我摘的还多。怎么为人师表的啊?”

    “悄悄地摘一点,别说出去啊,要不我就没面子了。”我看他揪了花要往嘴里放,“这是还你十二年前的那朵花的。我也是。”

    “……”

    他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了,脸红地看着我。

    “我,我那时候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愤恨地拔手中的小紫花,声音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不过现在知道了,当然要送给你了。”

    “可恶,被你抢先了。我都没想到。”他挠挠头,嘀嘀咕咕的,“本来打算求婚的时候送来着……”

    我没做声——他的声音很小,但以我的耳力还能很清楚的听到。我看他从另一个丁香丛里折了一大束花,随后推给我。

    “小时候的不算,这是给你的,比你给我的多!”

    时间被无限拉长,我仿佛回到了认识朝希的第一年。鼻尖处还萦绕着丁香花的芳香,孩童时开心的样子和他现在的身影重合,一如往常。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那朝希的第一次——”我看着他刚要褪去的红晕又浮现在脸上,

    “——第一次恋爱,我就收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