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马蹄声(十)
男人挣扎着,试图逃脱怪物的囚笼。 “格里弗斯,弗莱明好想你。”长长的触手在他脖颈上蠕动,留下湿滑的黏液。稠稠的,冷冷的。“不要再跑了,好不好?”怪物紧靠他赤裸的背,在他耳旁低语。 恶心的怪物。他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女人,白色的脖子上还在不断朝外流出红色的血。他的jiejie,就这样被身边的怪物杀死了!他呜咽着,触手探上胸膛。他很快也要死了吧,这怪物。 怪物朝他耳朵吹气。 他身子猛地一软,直接倚在了怪物身上。哦,那是什么?哦!火热的,正抵在他身下。 “格里弗斯。”怪物又在喊。这个格里弗斯到底是谁?他叫米索尔,他不是格里弗斯。“我们不要分开了。” “啊!”他身子剧颤,有东西穿透了他,疼痛从里面传来,好像有一把锥子外面直接楔入。怪物,是怪物!他看着身下,有眼珠在末端朝他看,邪恶的眼睛,恶魔的眼睛!哦,那东西还在朝里钻,柔软的东西包裹他的臀部,奇怪的东西在爬行。 “格里弗斯好厉害!”怪物喊道,“弗莱明快要被融化了。” 他情不自禁地绷紧身体,却挡不住某物向里延伸。 潮水拍击着。 他仰头,长长的红色怪物包裹住他的身体,温暖的,却又恶心的。 细长的触手包裹他的手指、手臂、肩膀,从四肢延伸到他的躯干,球状的珠子在粘稠的液体上游荡、滚动、分散、汇聚,轻轻停滞,生根。哦,皮肤表面窜起密密麻麻的痒意,好像有小蚂蚁爬过。怪物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柱,从上到下,一路抚摸,然后……哦,许多小珠子滚动着挤了进来,充塞,生根,它们……哦,后面那是什么,是尾巴么?怪物呢,那个杀了他jiejie的怪物在哪儿?哦,有东西坠在下面,长长的,沉重的,在sao动。 怪物在哪儿?他朝四周观望,轻轻踏出一步。 啊哈哈,好多东西在里面颤动,想要出来。爬满身体的小珠子张开竖瞳。美妙的光,叶子,天空,昏暗的,拥挤的,浑浊的水液。蠕动,向更深处蠕动,找个安全的地方,永远地待下去。他眨了眨眼睛,小珠子也跟着开阖,偶尔有的望着他,像孤独的弃犬想要对他说话。不要抛弃我。小珠子对他说。身体里的小珠子也在跟着乱动。别离开我们。哦,充盈的,完全填满他的,伙伴们。 光照着他的身躯。 胸前隆起,怪物模糊的脸庞在微笑。“格里弗斯”,昆虫一样的头颅说,“我看到你的心脏了。它真美,就放在我的壳里,你要看看么?” 他点头。 头颅扭动着,沉入他的身体。倏忽间,他的眼睛看到了,哦,一颗布满眼睛的心脏在跳动。 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溺死在莫大的灰暗恐惧感里。 长长的指甲,扬起的尾巴,无数的眼睛。他是,他是…… 「格里弗斯,弗莱明想要你,弗莱明想永远不分开。」 声音很小,如同幻觉。 “好了吗?”有声音在喊。 “好啦好啦,我的主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声音,是那个怪物的声音。 他惊异地看着自己迈开步子,身下的尾巴胡乱的晃动。珠子,潮水,浸泡,吮吸,膨胀……啊哈哈,他被封锁在自己的身体里,是他,不是他,一切在颠倒。哦,躺在地上的是什么?哦,是骨头。那些人呢,他的,他的……jiejie去哪儿了?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哭泣,可眼眶里却什么都流不出来。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怪物,怪物!”他说。 「弗莱明不是怪物。」 “怪物!”他重复。 他一下子被绊倒在地。 「你什么都不知道。」 身上的珠子颤动着,渗出红色的液体。 “吃人的怪物!”他咆哮。 「弗莱明爱格里弗斯。」低弱的、无力的,像谎言。 他的心开始抽搐,疼痛。 “我不是格里弗斯。” 「我知道。你只是和他长的很像,都有一双淡蓝色眼睛。」 “你杀了我jiejie。” 「她不是你jiejie,你们的血缘树不同。」 “她是。她一直照顾我。” 「格里弗斯也一直照顾弗莱明。」 “你真恶心。” 沉默。 他身上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爆裂,淌出红色的泪水。 一枚戒子掉在地上。 他捡起。 他想起。 他被囚禁。他的仆人死去。 女人深夜在他身上喘息。他无法发出声音。他在恍恍惚惚的梦中。 欲望。 恶心的欲望。 变态的欲望。 他是失去贝壳的烂rou,无力的趴伏在海边。阳光炙烤,一切,他即将要继承的爵位,他的财富,他的未婚妻,他永远的爱。 恶心的。 某种声音让他保持沉默,他荒唐地、浑浑噩噩的不知晓他到底是谁?他如何证明他自己。 就凭一枚锈蚀殆尽的戒指么? 这么个小玩意儿就能向世人宣告消失将近十几年的人不是某种死去的幽魂么?哈啊!多么可笑!美妙的,美妙极了!他想。 欲望。 多么恶心!拉扯他如此破碎的人生。 呻吟。 野兽般的丑陋嚎叫!被控制的,没有理性的嚎叫! 美妙的!美妙极了! 他的心痛苦而收缩。如此多的谎言与欺骗。如此多的病态欲望。 怪物。他想。都是怪物。 即便有着相似的躯体,寄居在内里的却全然不同。谎言,包裹上一个谎言的谎言。欺骗,没有止境的欺骗。 多么荒诞可笑啊!他哈哈大笑。 米索尔?格里弗斯?或者弟弟?他谁都不是。他一无所有。 “给,不是长袍,只是普通的亚麻短衣。”站在 他旁边的人说。 穿上衣服,人知道羞耻心,从此与动物分别。 欲望。 与动物分别的人总有无尽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