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到沈良和整理好衣服准备走,许子云才突然开口:“我们应该需要约定个安全词。” “‘太阳’怎么样?”许子云意味深长地说道。 之前许子云倒没想过会和沈良和做到这种地步,虽然沈良和身上的一些特质很能让他兴奋起来,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搞法。 第一次和这次下来,沈良和倒没有抗拒,这让许子云难得地认真了一点。 既然收容了一只流浪的小狗,他这个暂时的主人也至少要合格一些。 沈良和神色有些异样,大概也猜到他是挂电话时看到了来电的备注。 “或者用他的名字?” 许子云看起来像是在一本正经地提议。 沈良和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似是艰难地开口,说:“好。” “顾开霁,他叫顾开霁。” “云开雾散的开,霁月光风的霁。” 他或许也只有在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喊他的名义试图让他拯救自己。 可沈良和,你已经被他救过一次了,为何还想他救救自己? 许子云无声地在齿列间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随后如常般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 许子云开车把沈良和送到校门外,沈良和在目送许子云开车离开后,背着书包换了个方向往他和顾开霁合租的住处走。 站在门口时他还有着踌躇,顾开霁肯定是生气了,只是实在不知道他究竟生气到什么程度。 沈良和不希望和他有什么矛盾。 然而还没等他犹豫完,他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还没等沈良和接电话,房子里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拉开了。 顾开霁站在门内和猝不及防的沈良和四目相对,面沉如水。 还没等沈良和开口说话,顾开霁就有些粗糙地把沈良和扯进屋里。 见他板着脸一言不发,沈良和叹了扣气,解释到:“抱歉今天临时被朋友叫出去,中途有些累了就去他家睡了会儿,没看到你的消息,让你担心了。” “朋友?”他不说还好,一说顾开霁的火气就蹭蹭蹭冒上来了,强压着接着问,“上次你出去喝酒也是和他一起吗?” 顾开霁一提让沈良和更不自在了,那次咖啡馆没开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后来选择去酒吧也是心情抑郁之下随意的选择。 他厌恶生活中的变数,但那晚又是他自己选择了改变…… 因为再不改变,他真的要窒息了。 面对顾开霁的质问,沈良和只能说:“不是,上次只是喝多了没来得及回来,也跟你保证过不会再夜不归宿去喝酒了。” 顾开霁看着沈良和温顺低头回答的模样,心中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 又是这个样子,明明细想起来没有什么改变,甚至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宿舍、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俩了,可为什么感觉他们之间反而越来越远? 沈良和不光不再参与他的活动了,甚至会外出喝酒夜不归宿?今天更是用“去图书馆”这种话搪塞他? 顾开霁语气暴躁,:“我只是担心你有危险。上次我就想问你出去喝酒为什么不叫上我?没我在身边你怎么敢喝到在外面夜宿?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喝断片有多危险?” “今天也是,为什么不跟我说呢?让我着急你一晚上有意思吗?” “好,好……沈良和,你是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顾开霁说完这些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关门时甩出了一声巨响。 顾开霁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愤怒,还是在用暴躁掩盖自己的狼狈。 好,可以,没关系。 他和沈良和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各自都可以为各自负责,谁又有资格为对方负责呢? 既然沈良和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又何必犯贱地去担心他? 他们只是相熟的朋友,非亲非故没其他关系,没准对方还觉得他多管闲事。 顾开霁这么想着,可胸中却仿佛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怎么都不舒服。 另一边,沈良和脱下衣服换好柔软的睡衣倒在自己床上。 他前胸还在痛,只能仰面躺好,刚刚顾开霁的神情和他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不需要顾开霁了吗?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不需要顾开霁呢? 他们之间的牵连还要从高中年代讲起。 沈良和已经很少会想起那段记忆了,人总是会淡化让自己感到痛苦的记忆。 今晚忽然开始回想,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和顾开霁的那句话,让他无法不去回想当初的事。 沈良和出生时不留父母就因为一些原因离异了,他长大后也有想过他们之所以会离婚是不是也有他的缘故,因为他生下来就是双性。 他的抚养权归母亲,他的母亲是个极其要强的女性,而沈良和生来的“缺陷”让他的母亲更加坚定他必须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更加强大,唯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过得更好。 这种想法固然完全出于一位母亲对于一个孩子的爱,但这种爱也让沈良和完全成长于一种窒息的环境下。 他不能和朋友出去玩,不敢犯任何错。有一段时间他成绩下滑,导致他起身时不小心踢倒了垃圾桶,他母亲都会抽出皮带打他。 他母亲不常动手,更多的是辱骂,从头到尾贬低他的所有,反复强调他身体上的畸形,认为他不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就是“下贱”“贱皮子”“自己不走非要人抽着走”,要求他多反省反省自己。 如果是天性极端一些的孩子或许会用很激烈的手段和她对抗,打、砸、吵,甚至和她对骂。 但沈良和天性就是这样一个安静弱势的性格,小时候去幼儿园所有孩子都在嚎啕大哭要mama时,他也只敢一个人乖乖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 哪怕长大了也是一样的,被辱骂时他也只会依照母亲的话疯狂反省自己,自我贬低、自我质疑,连哭也只像小时候那样默默流泪。 他会更严格要求自己,不敢逾越规矩一分一毫,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母亲生气,更不断自责自己为什么达不到母亲对自己的期望。 她是爱他的。 她所有的行为,全然地出于爱他。 沈良和每次都这么告诉自己,可越大他越清楚得感知到这爱让他多么痛苦又多么窒息。 也许爱本来就是这么让人痛苦的。 久而久之,他只能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