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烙印
玄夜睁开眼时半妖已经不在了。 空气里充斥着性爱过后浓重的咸腥味,身边凌乱的床单还温热着,那人应该没有走远。 他坐起身,一眼就看到地上背对着他的男人。赤裸的身体布满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咬痕,尤其是脖子,腰间和臀部,咬痕甚至已经结了痂,让这具和柔媚丝毫不搭的男性躯体染上了一丝违和的色气。 玄夜拿起毛毯披在男人身上,如墨的身体立即僵住了,但依然不甘示弱地直视着他。他用右手抚上男人的雕塑般的脸颊,用指尖描绘着那双眼睛的轮廓。男人昨晚哭狠了,眼角红通通的,眼睛里迷茫的水雾到现在还没散去。 “看看你……”玄夜轻吻着男人破碎的嘴角,用和昨晚的残暴截然不同的无奈又温柔语气地语气说道。 玄夜再不是十七年前那个在雪中无忧无虑的男孩,抑或是八年前的傀儡皇帝。他不用再隐藏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而他的经历也教会了他如何用力量和权力得到那些东西。 如墨伸出手想要推开他,“乖一点,”玄夜伸出手臂拖住他的腰和膝盖,把男人抱回了床上。他控制不住得微微颤抖,肿胀得不成样子的rutou被玄夜的睡袍摩擦着,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玄夜把头埋在如墨宽阔的肩膀中,淡淡的竹香被清冽而浓烈的兰香所包裹。太久没碰如墨,玄夜都快忘记了这具身体和他是有多么契合,他仿佛又回到了刚把男人弄上床的那段日子,上瘾一般地把半妖翻来覆去cao了个遍。 玄夜眼前又浮现出昨晚男人脆弱而yin乱的模样:被迫张开双腿,十几条游动的白蛇把雌xue塞得满满的,肠道和胃里全是他的jingye,到最后只能无助地抱紧他,哭哑了嗓子。俊美的银发青年吮吸着怀中人肩窝处蜜色的皮肤,舔舐的动作发出水声,粘腻的声音钻进如墨的耳朵,这使他的脸不住地泛红,然后一些轻微的呜咽声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来。隐忍,克制,但却意外地诱人。 玄夜几乎是立刻就硬了,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冲动。 “我还不想太早玩坏你。”玄夜狠狠心把男人拉离了自己,“所以别再惹我生气。” “……”如墨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 玄夜把琉璃制的水杯递到他面前,“你今天就待在这里,过后会有人来给你清理身体。” 如墨立即喝下一口水,润了润嗓子,“陛下,不可以……毁掉云泽……” “云家,一直指责陛下是七杀在世,杀孽缠身,是暴君而非王命。铲除云家,就是遂了他们为天殉道的意愿。给了其他国家起兵的理由。玄武尚德。哪怕陛下有王族血脉,刚收复六国就大开杀戒,之后恐民心难安。只有得到了云家承认,才能和西域,东海,南国的神君平起平坐,稳定北境……咳咳……”如墨拼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开始不住地咳嗽。 “你不仅是在要求我放过云泽,还让我放过云家?” “如果我不听,你是不是就打算去帮云泽?” 如墨没有否认。 如墨是来路不明的半妖,无欲无求,不被世俗的情感和道德所约束。他陪伴玄夜长大,帮他夺权,为他东征西战,也仅仅是因为对“玄夜”这个人感兴趣罢了。他可以吃掉自己刚生下的孩子,也可以对死亡不屑一顾。那双幽暗的黑色眼睛如同死去的深海一般,永远波澜不惊。 玄夜毫不怀疑当如墨对“云泽”的兴趣大于他时,男人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软禁了六年,性格竟然一点没变……但这个人偏偏是他的软肋,杀不得,忘不掉,只能拔掉翅膀锁在身边。 玄夜抚摸着如墨修长的脖颈,那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 “这里如果刻上我的纹章,一定会很好看。” 如墨当即一手挥开了他,捂着脖子退到床的另一侧,警惕地盯着青年。 “接受我的烙印,我就带你去和云泽谈。” 烙印,是自古流传下来,强迫妖族臣服的一种术士。烙印的主人,能够掌控妖的力量,生命乃至魂魄。而被烙印的妖,则彻底丧失自由,成为主人的工具。烙印只能由主人解除,而且可以在人族间转移。在四国时代,就有数不尽的妖族被刻上烙印当作奴隶被交易,或是被囚禁在某个家族里为世世代代的主人服务。这项术式因为过于残忍,在曲太后时期已被废止。 “就算逃出宫,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对抗得了你亲手带出来的玄甲铁骑和三十万玄武军吗?” 玄夜太了解男人的性格了。表面上对云淡风轻,内里却极其高傲。刚在一起的几年,不行礼,不用敬语,对谁都一视同仁。导致玄夜掌权后,也习惯性地在如墨面前继续用平称。沈月好几次被气得不行,但无奈小皇帝宠着他。 所以要给男人套上镣铐,比取他的性命还难。 “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乖乖留在宫里,等我回来。” 玄夜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男人生硬的回答:“我答应您。” 阴冷,潮湿,平稳如镜的湖面被神木雕琢的长廊连通,朵朵白莲点缀其中。 如墨跟在玄夜身后,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因为属性的原因,如墨一直都不喜欢螣蛇族的圣地,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教廷。 “陛下。”前来迎接的女祭司身着宽松的白色长裙,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莲花和腾蛇纹样,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用青玉簪子简单地挽起,“这位就是?” “他叫如墨,”玄夜看了看男人,“不过今天以后名字也对他没什么意义了。” “那么,如墨公子,这边请。” 女官和祭司们脱掉他的衣服,刚刚被疼爱过的痕迹一览无余,如墨有些羞耻地别开了脑袋。但祭司们却视若无睹,仔细地在他的身上书写着不知名的古代文字。颜料是一种极其特别的红色,艳丽而诡异。 当粗糙的笔尖擦过肿胀的rutou和伤痕累累的大腿内侧时,如墨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抱歉,如墨公子,”现任的教廷主祭,白惜玉,推开了偏殿的正门,“我们不知道您的灵体,为防止反噬陛下,只能用最严苛的方式准备。” 哪怕面对他这只半妖,白惜玉依然有礼有节,完全看不出是身为目前玄武国权力顶端的几个人之一。他有些惊讶于新上任的教廷主祭竟然是个一脸书卷气的年轻人族女子,不过天地对人族的偏爱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关系。”如墨苦笑着,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当作众人的画布。 “越是强大的妖族,被烙印的时间就会越长过程也会越痛苦,”白惜玉又紧接了一句,“不过您是半妖,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但愿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咒印的书写终于完成了。 从细瘦的脚踝到坚毅的面颊,秀丽的小字如同一条一条艳丽的红色藤蔓缠满了他的身体。女官将他引入了正殿,幽暗而看不到边界的宫殿正中,白惜玉和玄夜正在等他。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每一角都端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高位祭司。 如墨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 火焰。 幻象中,无穷无尽的金色火焰将他的每一滴血液都燃烧殆尽,裹挟着他扑向夜空,仿佛这才是世界唯一的色彩。 他恨。恨人世,恨命运,恨天地。 他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要把这地上一切的罪孽和仇恨连同自己一起燃烧殆尽。 “没事了。” 他被裹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女人的声音遥远得如同一个虚幻的梦境,连同那些断断续续的哀求,一起飘散在黑夜里。 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八位祭司都逐渐开始体力不支,但法阵内磅礴的妖力仿佛永无止境一般肆意奔腾,怒吼着要冲出桎梏。 黑发主祭的眼神透出一丝焦虑,“从来没有过这种记载……” 正南角的祭司突然咳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陛下,小心!”白惜玉一个箭步上前,抽出头上的发簪挡掉了向玄夜袭来的妖力。反冲力震得她手腕生疼,玉簪尖端也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痕。 一击就打算了翠玉簪……九州怎么可能还存在着这样的妖族? 祭司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冲破了封印的妖力更加肆无忌惮得席卷而来,化为了黑色的火和狂躁的风,在整个大殿上空中盘旋。 “杀了我吧,“少女被火焰焚烧着,却依然在微笑,“这样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您不应该被束缚在这里,您应该是自由的。” “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我愿为您斩尽道路上的一切枷锁。” 但,你就是我的全部啊。 “啊————” 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声音里夹杂着不甘与悲愤,仿佛兽类濒死的悲鸣。 玄夜拿起祭坛里烤得通红的腾蛇印章,推开了身前的主祭,“陛下?”白惜玉当即想要阻拦,但玄夜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黑色的风暴里。 风眼里的男人还在勉强维持着人形。咒印化为了无数条红色的锁链,自下而上穿透了他的皮rou,但现在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囚禁的野兽挣断。 哪怕用上了大部分灵力,玄夜也难以靠近男人的身边。他有预感男人可能是某只归墟大妖和人族的后代,但这样的力量……还是太超出预期了。 他当年到底捡回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如墨,给我滚出来,”玄夜对着疾风命令道,“我知道你在这里。” “好吧,那你之后不要喊疼,”玄夜咬开了自己的手腕。王族的血,尤其是以斩妖破魔着称的玄武族,对于妖是剧毒。 仿佛是被刺痛了一般,风眼里的烈火平息了,但四周仍然被黑暗笼罩。 一个蹲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出现在了玄夜面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如墨:英气却稚嫩的面庞,细长的手脚,正用一双困惑的双眼凝视着他。 “她走了。” “父亲杀死了她。” “他们全都抛弃了我……你也会离开吗?” 玄夜直接忽视了这些问题,一把扯起少年的衣领,不顾他的反抗,把炙热的腾蛇纹章烙在了他的脖子右侧。 少年尖锐的痛呼响彻了黑暗。 “你给我听好。” “你的名字是如墨。” “我不管你是谁,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但你现在是我,玄武国皇帝玄夜的所有物。” “陛下!”白惜玉匆忙地跑来,“陛下,您没事吧?” 他擦掉唇角的血,看了一眼地上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睡着了的男人。蜜色的皮肤如绸缎一般,之前的伤疤,咬痕,和咒印全部消失不见。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如同一只试图展开羽翼的蝴蝶。烙印很成功,男人旺盛的生命和妖力正流淌在他的指尖,“今天的事对外保密。” “是,您放心,”白惜玉深鞠一躬,一枚黑色的羽毛悄悄落在了她的脚边。 烙印完成后,他立即把自己的灵力灌入如墨的体内修复了男人体表的伤痕,但不知道为什么,左眼那道狰狞的伤疤依然存在。 玄夜用额头碰触着如墨的前额,熟悉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算了,能抓住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