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白烨明在床上缓了3秒，才慢慢爬起来。

    门外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叫道：“快递！白烨明！”

    白烨明一个激灵，立马加快了速度，冲到门边，给快递小哥开了门。就见快递小哥把一个很大的纸箱子递给他，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而是扁平的，长宽面积很大，像是装着一块板。

    白烨明签字时顺带留意了下寄件人，是张一城寄给他的，他瞬间明白这是什么了。

    拆开纸箱和包得严严实实的泡泡包装膜，果然是在Y20广场个展上看到的周兴宇演唱会的画作。画作长1米、宽0.8米，要放哪儿确实得考虑考虑。白烨明环视了下自己的屋子，放在客厅吧，万一哪天周兴宇来了，见到不尴尬？放在卧室吧，那不等于每天都被周兴宇看着睡觉？不舒服。不挂吧，好像对不太起张一城特地把画送给他。真是难办！

    就这一早上，白烨明来回穿梭于自家的各个房间，把每块墙壁都要盯穿了一样。忽然灵机一动！还有个地方啊！周兴宇如果要来绝对不会去啊！也不会妨碍他的生活啊！

    他把目光转向了卧室的阳台。

    白烨明家住五楼高，阳台是封闭式的一个小空间，平时也就拿来晾晾衣服，早晨出去开个窗吊吊嗓子。窄的那面墙倒是正好能挂上这幅画，他很开心地就找了工具把画作挂上去了，然后就让它去了！

    回房里，顺手给张一城发了条微信：画收到了，谢谢。

    5秒后，却收到了钟文山的回复：明哥！！！你知道嘛？？？叶哥签星光啦！！！

    白烨明还一脸懵逼呢，又看了眼手机顶端的联系人信息，才发现自己把消息发到他们群里去了。这群当初是为了联络方便建的，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在里面，后来片子成了，有些人自动退出了，就只剩下他们吃吃吃五人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许墨涵还挂在群中，虽然只是个幽灵。

    白烨明盯着钟文山发来的那条消息发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他们这一届的期待之星，签了国内实力最雄厚的培养出无数影视巨星的星光！这意味着什么？叶秉桓已经站在了星光大道的起点，只要往前迈步，就能走上那条璀璨的星路！已经可以预想到千千万万的粉丝为他尖叫的那一天！

    他点开了叶秉桓的微博主页，发现第一条就是：新的旅程即将开始。配图是一条径直向前的石子路，和煦阳光照射在小路深处，一派光明。

    白烨明点开评论，回复道：加油。就关了手机，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这天他没有什么事情，正好有一天时间可以让他好好想想。

    群里的消息不停在闪，周昊这个暖心大哥哥又关心起了白烨明的前程，白烨明正好把冬笙那事儿和几人说了。听到金海冬的名字，几个人都非常兴奋！毕竟都是学这个，得老戏骨钦点这种事情还是很让人振奋的，尤其是钟文山，连着发了好几条语音，恨不得穿过屏幕让所有人看到他激动的样子！

    周兴宇的事情白烨明除了家里人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会只说：我托朋友打听过，说公司还算靠谱，而且老板人脉很广，想着要不要试一下。

    “去啊！这种做梦才会有的事情你还犹豫什么？！”钟文山激动大叫。

    周昊一针见血：是不想那么早定下来，还想待价而沽？

    白烨明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卖不出多少价，可确实在期待会不会有更好的机遇。

    一直沉默的舒正轩这时候冒了个泡：只有抓住了，才叫机遇。

    周昊跟着回道：你有听过“上帝的三次营救”这个故事吗？大致意思就是，某地发了洪水，一个神父在教堂中向上帝祈祷，求他救救自己。救生员来救他，他不走；警察来救他，他不走；飞行员最后给他丢下了绳梯，他依然拒绝被救，还是坚信上帝会来救他，最后淹死了。

    钟文山起劲地跟着发来个语音：我知道！后来他去质问上帝，上帝说，我明明已经派了三个人过去救你，你自己不要，怪谁？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要来见我呢！

    周昊：就是这样，你再想想。

    白烨明盯着周昊的消息看了半晌，陷入了沉思，心中的天平往去冬笙的方向又倾斜了几分。其实在和周兴宇通完话后，他就已经偏向接受的那一方了，只是还差个决心。

    中午的时候，白娅来了个电话，说托人问过了，那妹子也是给人打工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

    白烨明把周兴宇的话给白娅说了，白娅当即拍板：“那还想什么？去啊！”

    “……”合着怎么比信自己的弟弟还要信他？

    “小宇什么时候坑过你了？”

    他一直在坑我好嘛？

    “小时候你被人欺负，不都是他帮你出的头？”

    ？？？我怎么不记得了？

    “尽管那么多年没见，但作为大明星的周兴宇，人品还是过硬的。姐追了他三年了，还能不清楚？”

    于是在白娅的撺掇下，白烨明终于下了决心，给韩皓楠拨了电话。

    对方的声音很冷静，就好像知道他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一样，两人约好了时间，再谈一下合同细则和工作说明，正好金海冬也想见见白烨明。

    这次约谈放在了周五的早上，一旦定了决心，白烨明便不再懵逼了，他认真地听着韩皓楠和他解释合同的细则，介绍公司情况，以及对他之后的培养计划。

    这是一个长期的计划：

    第1～2年，找到自己的定位

    这期间内，会给他安排各类角色进行尝试，摒弃掉他一贯对自己的戏路定义，重新开发。

    第3～4年，塑造一个经典角色

    这期间内，会集中在前两年定位的戏路上，打磨演技，出一个广为人知的代表角色。

    第5～7年，定位戏路上全面开花，并拿到一个国内奖项

    这期间内，会以获奖为目标，精挑细选各种电视剧/电影的本子，用心揣摩投入进每个角色。

    第8～10年，成为家喻户晓的影坛巨星

    “如果某个阶段的目标没有达成，那我们公司将会重新考虑和你的合同。”韩皓楠非常严厉，“你是我们公司录用的第一个艺人，我们对你的期待也很大。”

    白烨明突然觉得肩上多了个担子，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影坛巨星？！！！他只有平时瞎想想，从没敢把它当成目标！

    “电视剧，电影，广告，企业宣传片，你有不想接的吗？”

    “没有。”

    “那想接的呢？”

    “……”白烨明犹豫了下。

    韩皓楠道：“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今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我们之间不需要隐瞒，那会让我的工作很难办。”

    白烨明的声音抖了抖：“电影。”

    “明白。关于这个计划你都了解了吧？”

    白烨明点头。

    “那今天的说明大致就是如此了。”说完，韩皓楠从他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叠装订好的A4纸，放到白烨明面前的茶几上，“这是第一到第三话的脚本，你拿回去先看下，我们准备给你的角色是少年刘病已。开拍可能还得等一段日子，那之前会带你去见见导演。”

    白烨明一阵心慌。

    韩皓楠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道：“不用担心，这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导演见你，只是想了解下你现在的水平。”

    这句话非但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白烨明更不安了。如果水平不够，又换不了，导演是不是脾气会变得很坏？是不是会放弃对他的指导？和一直以来的所有人一样，把他当成空气？

    韩皓楠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继续说道：“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先来这边见习吧，了解下视频制作的流程，也对将来的工作有点帮助，至少不会气死工作人员。”这好像是个笑话，然而说话的人一脸正经，完全笑不出来。

    “那，春节过后吧。”

    再过一周就是农历春节了，这节点卡得正好。

    然后韩皓楠又和他说了些薪酬上的事情，他现在刚进公司，也没毕业，工资是每月固定的，和正式员工比还打了折扣，比起翡冷翠酒店那边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最后，我再和你确认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是想当明星，还是想演戏？”

    韩皓楠的目光认真深邃，白烨明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既无法说谎，也无法隐瞒，更无法逃避。

    他也直视对方，咬字清晰，语气坚定：“演戏。”

    韩皓楠冰冷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牵了下唇角，朝他伸出一只手，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手交握，男人的手不像他的人，很有力、很温暖，让白烨明有种找到组织的感动，一直悬着的心也回到了原处。

    接着，韩皓楠带他去了隔壁那栋楼，是公司的专用摄影棚，此时正在拍一条广告片，镜头后面黑压压的人头却是鸦雀无声，镜头前一个漂亮的小jiejie手举商品念着广告语，声音如百灵鸟在棚内回响。

    他们进了导播室，这里的气氛稍稍轻松些，一个四十岁前后的男人盯着面前的六个监视器，通过导播台上的麦对现场发号施令。

    男人身后站着一个微微有些发福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不一样的气场，那张脸白烨明认识，正是金海冬。

    金海冬见两人进来，先是对白烨明莞尔一笑，优雅得体、风度翩翩。接着看向韩皓楠，冲门口指了指，意思是换地方说话。

    白烨明被带到了棚外的休息室。

    “比镜头上瘦，还可以再多吃点。”这是金海冬对白烨明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问：“为什么决定来？”

    这种关于意愿的问题直接被韩皓楠略过了，他只负责交待事情，也很符合他冰冷的作风了。

    白烨明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金海冬又问：“不担心我们这个新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款跑路了？”

    白烨明笑了笑：“就金前辈的知名度，想跑也跑不了吧？”

    金海冬的眉眼舒展开来，眼梢带着笑意：“小韩和你说了我们对你的期待吧？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想要演戏。尽管巨星什么的从来没想过。”白烨明很诚实。

    金海冬：“成了巨星后，片约会像雪花那样飘来，你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本子，演自己喜欢的角色，期待吗？”

    白烨明眼神都发亮了，不用他回答，金海冬就满意地笑了，又问：“演戏对你来说是什么？”

    “重生。”这个问题白烨明思考过不只一次，明明不适合演艺圈的体质，却还是想要靠近和了解，是为了什么？不只是和某人少年时的约定，而是从那里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每次投入一个角色，就让他的人生更完整了一些。白烨明有时候会想，自己本身只是一个小核，通过与角色共情，演绎他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就好像一个立体拼图。

    金海冬一点也不意外，而是问道：“即使重生为搬砖工人、古代奴隶或者乞丐也愿意？”

    白烨明不假思索：“愿意！”

    “行了，第一个轮回给你的还是个皇帝，真是赚到了。”金海冬眯眼笑着打趣，又道，“我给于导看过你的片子了，他好像自己还去看过陈艺歌的那部话剧，对你的表现很赞赏。他是个严谨又随和的人。拍戏的时候很严谨，平时很随和，跟着他多学学。”

    说完，金海冬就想收了话题，白烨明无论如何都有一个梗在心里的问题，不问难受，他抓住最后的机会，憋足了一口气，问道：“我能问下为什么是我吗？”语速飞快，问完就涨红脸，正襟危坐，就像个待受审判的人。

    金海冬看着他，笑了笑，许久，道：“我很久没见过那么纯粹的孩子了。”

    接着，就把白烨明送了出去。

    刚刚那个，算是回答吗？

    白烨明自己都没搞明白，但既然被期待了，那就好好干吧！目标简单明确，利益高度统一，他忽的生出一种世界真美好的想法！抬头那片天都比平时清朗了好多！

    目送走白烨明的两人面对面坐在休息室中。

    韩皓楠问道：“他真的行吗？”

    金海冬笑了笑：“如果在你面前放了张白纸，你会想怎么做？”

    “可这投下去的都是钱和人情。”韩皓楠一如既往地冷静。

    “我们还缺钱吗？至于人情，是相互的。”

    韩皓楠不再说话了，金海冬立起身准备回导播室，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屋里的人说：“相信我的眼光，纯净的孩子往往蕴藏着无限的可能。一张白纸，你可以用来画画，也可以用来叠纸，当然也能揉作一团扔垃圾桶，怎么做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