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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0

    剧场内的休息室因为近期毕业演出的原因,布满了人使用过的痕迹,地面上印着脚印,桌椅参差不齐地摆放,而角落里的垃圾桶也被装得满满当当。

    骆父走到一旁拉了张椅子让妻子坐下,而自己自然是坐到了她的身旁,他看向站在对面的骆望生,对方一点要坐下的意思都没有,且脸色难看至极。

    面对突然造访把自己支开要单独去见宋执的父母,骆望生的理智临近崩塌的边缘,面部表情无法自如地进行掌控,显露出了狰狞的丑态。

    “你们这样做不觉得有失大雅吗?”

    被戳中要点的二人也为自己这般行为感到有些羞愧,不自觉移开了与他对峙的视线。他们单独来找宋执就是看准了他在一个人的情况下意志会比较薄弱,只是没想到骆望生会突然赶回来。

    “我们也并不想做到这个地步的。”骆母长叹一声,透着nongnong的歉意。

    “那就不要做!”

    骆父对于骆望生的态度十分不满,一向不会顶撞自己的儿子,为了这种事和自己近乎到反目的地步,就算再冷静的头脑,也免不了让怒意冲上头脑,同样把话呛了回去,“你要是足够懂事,我们还需要做这种事吗?!”

    骆望生咬着牙克制住眸底窜动的暴戾,试图让它们归于平静,紧攥着的双手手背上凸起着一条条青筋,从他的袖口蔓延到了被遮挡住的手臂上。

    “我还不够‘懂事’吗?我还要做到什么地步你们才肯满足?”

    “和他分手。”

    “不要!”

    骆父看着自己儿子这幅叛逆的模样,怒不可遏地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扯到自己面前,声音失控地吼了出去,“你觉得你们能挺到多久?!为了所谓的‘爱情’反抗父母很伟大吗?!宋执他能够承受让你家庭破裂的这份压力吗?!”

    他说完将骆望生摔到一旁伸手打开门,但还没出去就被一只手用力压住门板,将门关了回去。

    “您要做什么?”

    “我倒要问问看他是不是做好了让你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决心!”

    “您疯了吗?”骆望生惊愕慌张地抓住他的手,将身体挡在门前阻止他出去。

    见事态严峻的骆母连忙过来拉住丈夫,“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冲动吗?”

    “你看他这幅模样,完全就是被冲昏了头脑,怕不是真的能为了宋执跟我们断绝关系。”骆父的胸前剧烈起伏,呼吸也十分急促,面色也染上了不自然的潮红。

    两个人争吵的模样时骆母最不想看到的,相比骆父她要显得理智一些,“你先给我冷静一点,望生他从来没有那么说过,而且小执肯定也不会忍心看他那么做的。”

    方才的事情让骆望生久久处于紧张的状态无法恢复,他紧抓着身后的门把手,放软自己的态度,语气里甚至掺杂进了些许恳求,“他不该过多的承受这份压力,你们想要说的那些话都由我来听,需要承担的压力也由我一力承担,所以请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父母和爱人之间的选择就像一条死路,围在自己四周的是密不透风的高墙,穿不透越不过,绝望到似乎只能等其中的一面墙自己坍塌。但这份绝望骆望生并不想让宋执和他一起承受,他不该被这样对待,他也绝不要让他被这般对待。

    骆父见他这副软弱的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不要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情。”

    骆望生是骄傲的,但他一直想要放下这份骄傲,尤其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也想要任性,想要叛逆,想要表现出疲惫的样子让人来心疼一下他。

    他身边能看穿他的,能为他那么做的只有宋执了。

    骆父不肯让步的态度加剧着骆望生心里的恐惧,他不怕他如何过分的对待自己,但是如果将手伸到宋执那里的话,他真的可能会忍不住要放他走。

    蔓延到全身的不安感令骆望生心跳愈发剧烈,甚至每跳一下他都能清晰感觉到那阵起伏在自己身上荡起的涟漪,沉重而又迎来一股闷痛。他投降一样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像往常一样扬起嘴角表现出听话的样子,“无论是钢琴还是其他工作我都会乖乖去做,所以……不要去为难他……”

    紧绷的神经与极度压抑的情绪让骆望生的身体不禁向后跌去,后背撞到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骆氏夫妇就那么看着自己曾意气风发的儿子狼狈地跌坐到了地上。

    “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听话的……求求你们不要去伤害他……不要逼他离开我……”

    他颓丧地垂着头,艰难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那副模样就像是被夺走灵魂的空壳,身上的生气一点点被抽离。

    夫妻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骆父一时间感到身体有些脱力,踉踉跄跄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骆母更是心疼地走到他的面前跪坐到了地上。这几日的cao劳让她原本艳丽的面容黯淡了下来,明亮的眼眸也寻不到往日的色彩,眼眶周围泛着淡青与红,在捧着自己孩子溢着痛苦的脸庞时,蓄在眸间的泪水霎时便止不住了。

    “望生,不要这样……”骆母哽咽着将他抱在怀里,将在场所有人都克制着无法轻易哭出的泪水都落了下来,“我们不去了,好吗?你不要这幅样子……”

    骆望生对两方都怀着歉意,他做不到尽善尽美,但至少想要尽量保住自己曾那么拼命抓住的人。他愧疚地抱住自己的母亲,“……对不起……”

    骆父仰着头张唇缓缓吐息,悄无声息地将眸间泛动的水光抹消在了眼底。而后撑着自己的双腿起身走到了妻子身边,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抱进了怀里,目光严厉地瞥向地上的骆望生,“站起来,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你既然那么坚持选择这条路,那就做好了永远不回头的觉悟。”

    父亲的松口让骆望生诧异地瞪大眼,而身体则听话地重新站起了身,“爸……”

    “往后就算被现实打败了,你也给我流浪在街上,骆家不收懦夫。”

    “你说什么呢?!我的孩子想回家什么时候都能回!”骆母愤愤地反驳道。

    骆父:“……”

    骆望生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他本就没什么要回头的打算。

    “就像您一直相信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那样,这次也请相信我。”

    ……

    舞台上的演出演员陆续更换进行彩排,台下的观众席前排几乎被各种大大小小的包与杂物占满,而后面几排则毫无章法可言的被乱坐一团,零散的人分布在各个位置上。

    骆望生从后台走出来,环视了一周才在观众席一处不惹眼的角落看到了宋执的身影,他姿势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像极了一个认真听课的中学生,偶尔会将头转向一边看看自己的周围有没有人,在遇到路过的学生时又像只受到惊吓的仓鼠一样僵硬地绷紧身体,脸上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一直到人走过去才肯放松自己的肩膀。

    骆望生就那么站在远处盯了他近半个小时,把他的表情和小动作都悄悄藏进了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察觉到身旁接近的人和自己脸上在别人眼中看来近乎称得上是猥琐的表情。

    “有时间在这偷窥,不如叫你的搭档下来彩个排吧?”

    导演老师的声音蓦地将骆望生的意识拉回,身体冷不丁打了个颤,骆望生转过身尴尬地朝他笑了笑,“老师……”

    “废话少说,赶紧叫他下来彩排了。”

    “是。”

    骆望生暗嘲了一下自己方才的模样,乖乖地朝宋执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对方几乎在他走出去的一瞬就看到了他,满脸欣喜地从位置上起身走了下来。

    “你不是说要两个小时吗?”

    “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一个人时的局促不安随着骆望生的回归逐渐被按下,宋执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抓住了他衣袖的一角,骆望生察觉到伸手想要握住的时候却又被他缩回了手。

    骆望生看着如此小心翼翼的宋执脸上掠过了丝缕苦涩。

    最后一次的彩排顺利结束后,二人拿到了几张演出当天的入场券,而后便离开剧院走到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

    结果看到车旁边站着一位穿着门卫服的老大爷,他黑着一张脸环胸靠在车门旁边,等二人接近的时候幽幽地问道:“这辆车是谁的?”

    骆望生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车,蓦然发现自己的车不仅占了两个车位还把前面摆放的警示牌给撞坏了,瞬间倒吸了一口气,连忙躬身认错,“非常抱歉,是我的。”

    门卫大爷无比严肃地皱着眉头训斥道:“小伙子,无论多么着急的事也不能这么停车,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而且我打你电话发现你连手机都落在里面了,还有就是连你的车钥匙也是,你这是要咋?”

    骆望生平日的冷静从容宋执是知道的,这种错误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犯,而后联想起自己之前以为是错觉的那个身影……

    “大爷,对不起,我带回去一定继续严肃批评,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宋执优先处理起了眼前的这件事,身后抓住骆望生的后颈压下来又朝门卫大爷躬了躬身。

    大爷看他们态度诚恳也没再为难,把早就写好的罚款单递到了宋执手里,“行了行了,明天一早去交一下前面撞坏的牌子的赔款,赶紧回家吧。”

    “谢谢您。”

    顺利度过麻烦的骆望生坐立不安地握着方向盘接受着身旁人的注视,他窘迫地勾了勾唇,一边目视前方开着车,一边装作无事发生问道:“阿执,家里鸡蛋是不是快没有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学校?”

    “……”

    “你是想保持沉默吗?”

    骆望生在宋执面前根本说不了谎,认栽地把今天的事情挑拣出好的部分告诉了他。

    “真的?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宋执欢喜地想要抱住身旁的人,只不过在路上这样确实有点危险,只得乖乖作罢。但他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只要骆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其他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算是小事。

    “我是想晚上吃饭的时候告诉你的,让你可以开心的多吃一碗。”

    宋执咯咯地忍不住自己的笑声,“现在说也可以多吃一碗。”

    耳边清脆的笑声勾引着骆望生唇边的笑意流出,往日的生活里他也想要继续听着这阵笑声。

    他们莫名其妙的萌生情愫是在大学里,而明确心意是在这大学四年的时光里。第一年的暗中爱慕,第二年的折磨纠缠,第三年第四年的缱绻羡爱,即将以一曲乐章来为此画上句点,但往后他们还有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一直到在墓碑上刻下他们二人的名字为止。

    二人的毕业演出不乏是媒体写出一篇吸引人群的话源,因此来的不仅仅是院内邀请的媒体记者,也有许多通过门路进来的人,争先恐后的想要争取到一则热门话题。

    在后台准备的两个人相互整理着对方的礼服,明明比这样大的场面二人也见识过不少了,手却意外地开始微微颤动,这毕竟算是绯闻散开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正是露面,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

    “一个毕业典礼为什么要来这么多记者啊?”宋执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扑到骆望生怀里抱怨性的问了一句。

    “别紧张,演出完我们就偷偷先跑掉。”

    舞台下座无虚席,连两旁的过道都占满了摄像设备。舞台上的表演一幕接着一幕,进入后半场的时候气氛丝毫没有下降,甚至愈发火热。而媒体一直等待的两位主角也终于从后台一左一右地走出来站到了舞台的中央。

    知晓那段绯闻的观众似乎比台上的二人还要紧张周围的媒体,都纷纷下意识望了一眼顶端闪着红光的摄像机,而后又转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二人站到舞台上的时候便习惯性地摒弃了其他杂念,一心放到了演出上。以骆望生的钢琴音进入乐章,缓慢悠长的前奏安抚着焦躁急切的各方媒体,在小提琴融入进来的一瞬,众人似乎都忘却了围绕在二人身边展开的言论,沉浸在以西洋乐器演奏出的另外一番中,透着伤情的曲调,优美宛转,而演奏的二人不免会将自己的感情代入到了曲中。

    这一曲背后的故事万千人都知晓,故事结局的悲情与美也引发着众人的共情。

    骆望生庆幸着自己身旁的这只蓝摩尔福蝶并不会真的化蝶飞走,而是可以安心地在自己身旁停落休憩。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们的大学生涯也终于画上了句点。

    他们的肩膀相依,在明亮备受瞩目的舞台望向台下的一双双眼睛。宋执抓紧自己的弓弦心底慢慢腾升出想要立马逃跑的想法,但是他身旁的骆望生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

    二人的目光相触,宋执沿着示意自己看过去的方向望了过去,台下的光并不是很亮,他微微眯动着眼睛,努力寻找着他想让自己看到的景象。在自己的眼睛适应那阵昏暗的光线时,他倏然瞪大了眼睛。

    从骆望生口中得知被允许与亲眼见到他们来到这里的心情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鼻尖的酸楚与眼底突然蒙上的水雾也并未让他觉得感到有什么羞窘,他抑制不住欣喜地看着骆望生弯下眼眸,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台幕布旁一直用手势示意他们回来的幕后人员,也没有去注意对着他们疯狂拍摄的媒体记者。

    直到他的唇上好像触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以及骆望生近在咫尺的那张满目柔情的笑脸。

    他整个人惊怔在原地,蓦地捂住了嘴,而后转向了观众席。

    “哇啊啊啊——”

    场内瞬间引起一片喧哗。

    宋执无措地看着骆望生眨了眨眼,连话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而骆望生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抱歉,你笑得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场面有些控制不住的混乱了起来,宋执看看台下又看看身旁的骆望生,突然释然地笑着长叹了一声,而后直接抱住骆望生的脖子吻了上去。

    去他的一切!反正他们早就都没什么退路了!

    “哇啊啊啊啊——”

    场下的混乱又升了一度,而媒体也直接趁着混乱不管不顾地开了闪光灯,对着二人乱排一通,连文案都开始拿手机现写,一个个都争着要做发第一条的人。

    “叫人把他们拉下去。”坐在前排的院长头疼地让后排的同学去叫人。

    而坐在角落里的骆氏夫妇更是头疼地捂着自己的脸,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恨不得现在就立马跑出剧院,顺便定今天的飞机直接回去。

    爱人如此大胆的举动,骆望生自是不会辜负这番美意,他们的毕业证已经拿了,演出也结束了,虽然对后面的同学感到有些抱歉,但是容他事后再向他们赔罪。

    现在他只想在乎自己怀里的这一个人。

    “怎么人还不来?”院长问道。

    回来的同学传了一句话,“导演说让他们亲吧,也不枉费自己这大半年的辛苦,让他上个热搜不过分吧。”

    院长:“……”

    最后的最后,毕业演出顺利结束后,二人被请到院长办公室喝了一杯漫长的茶。

    【我的笔该停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