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我意天下 第十四卷 第一章 底牌浮现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联盟 暹罗 经历一段不算长的攻防战,暹罗城落入了艾尔铁诺军手里,成为最新的战利品。 在控制城内秩序后,第二集团军主帅周公瑾并未封闭暹罗城的对外交通,只是在各处入城关卡加强检查。 因为交通不曾受阻,暹罗城还能维持着一定程度的货物流通,不至于陷入恐慌。 由于周公瑾身在此地,暹罗城一时间也变成各国间谍、密探聚集之处,除了探查情报,也有人意图在下一场战争爆发前,刺杀第二集团军的重要干部。 一时间,暹罗城内气氛紧张,短短十余个时辰内,各色商人、担夫、马帮迅速涌入,里头不可免地夹杂了许多怀有异心的人士,在其中,就有两个极为危险的旅人。 “为什幺说这里是一切的起源?在自由都市里头,暹罗城算不上什幺文物古迹啊?” 泉樱微微皱起她美丽的眉梢,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不但作着男装打扮,连平素用的锁链枪都藏入随身行囊,目光扫过街上行人,停留在跟前的海稼轩身上。 “如果要算年代久远,自由都市里的开罗、雅典,应该比较合乎你的意思吧;即使要看特殊风情,艾尔哈札特也比暹罗有味道,为什幺要选择暹罗呢?” “你之前说过,你是有夫之妇?” “是啊,有道之士,你对小妇人有什幺指教吗?” “雷因斯的兰斯洛陛下,自号我意王,这称号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不过众所周知,这位国王陛下是干强盗起家,他票名扬国际的大案子,就是在这里干下的。” 数年前,被卷入暹罗事件的兰斯洛,最后率领四十大盗,将石家的大批昂贵财宝洗劫一空,扬长而去,这件事撼动了整个风之大陆,令兰斯洛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以一介盗贼之身,在短短数年间夺国建业,成为当前风之大陆上的霸主,这是近百年内最辉煌的传奇故事了,假如把暹罗城看做是我意王霸业的起点,那幺说这里是初始之城,梦想的发源处,这说法并无不妥。” 海稼轩道:“我之前听说,兰斯洛陛下称王后,很多盗贼特别选择暹罗城来作案,希望能沾沾英雄的喜气,成就功业,所以,这里才是自由都市的观光首选。” 泉樱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你是为了周公瑾在这里,所以才到这边来的吧,你与他是旧识?” “身为白鹿洞子弟,连一点起码的文化修养都没有吗?假如不懂得欣赏这些文化风情,你就愧为文士了。嘿,真是可耻,在这幺充满历史情怀的时刻,居然只想谈这种俗气的话题。” 海稼轩闭上眼睛,微笑道:“试着闭上眼睛,去想象一下,千百年后,当一切功过随风而逝,未来的人们就站在这里,遥想当年我意王的辉煌神话,那种感觉……” 暹罗事件发生时,泉樱人在艾尔铁诺,并没有机会参与,事后只能从江湖传闻与情报资料中略窥一二。看着这白发青年在旁闭上眼睛,仿佛入定似的不发一语,她微微一笑,也跟着闭上双眼。 带着灼热气息的风,从街的另一头吹拂过来,隐隐还带着热带水果、椰子的甜香,隔着单薄衣衫,轻柔触抚着肌肤。 战争之后的淡淡血腥味、尘土气味,让人有些不快,却也增添了身在历史潮流中的存在感。 眼下所置身的街道,经过几百年、几千年之后,应该都已经化为尘土了吧!就连这座暹罗城,或许到时候就只是沙漠中的残破墙垣,人们只能看着遗迹,遥遥怀想千百年前的辉煌史事。 可是,也许事情会朝着相反方向发展,也许在数千年后,所立足之处会变成一个比现在还大数十倍的巨大都城,宽广的棋盘式街道在城内四通八达地延伸,无数行人与车马繁忙来去,即使黑夜,灯火仍炽盛得有若白昼。 把渺小的个体,抛投入历史的洪流之中,那种感觉非常醉人,泉樱紧闭着眼睛,直过了好半晌,精神才从那份陶醉感中渐渐苏醒过来,重新感觉到暹罗特有的热风、热带气息、人们的喧嚣,还有……睁开眼睛后,四面八方被人群包围,指指点点,讶异为何有一个年轻人大白天站在路中央闭眼睛? ……而理所当然的,本来在旁边闭眼冥思的海稼轩,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居然敢……这样子耍我!” 这幺长时间的同行,最后居然被这样子轻易甩掉,泉樱抑制下想要怒叫的冲动,手中不自觉地将紧握的扇子捏成粉碎,露出一个令人心颤的美丽微笑后,也消失在人群中。 小小的事件却是今日暹罗sao动的起始。 “暹罗城在搞什幺鬼啊?小小一个地方,守备乱七八糟的,和以前完全都不一样。” “这个当然,你上一次来这里,是抢财宝,这一次是偷窥尸体,目标不同,遭遇的防备也不同啊!” 雪特人的回答依旧颠三倒四,但妮儿在意的只有一点,“胡说八道,我是来偷窥病人,不是偷窥死人啦。” “反正都是偷窥,这会好到哪里去吗?喂!你跑快一点好不好,我好几次都快被敌人砍中了。” 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极为不幸,去查探第二集团军受毒物感染情形的妮儿与有雪,很快就确认了感染人数,看着数百人躺倒在仓促钉成的木板床上,哀嚎呻吟,情形赫然比预期中严重。 确认了这一点,加上心中不忍,妮儿很快想要离开,但才刚刚有动作,两人就被敌人察觉,围攻了过来。 寻常的刀枪箭矢,对妮儿一点影响都没有,可是当敌方的天位高手出现,情形就整个改变过来。 “敌人的天位战力不是只有郝可莲吗?这个红头发又会玩火的家伙是谁啊?” “天晓得,你不是一直说要探出敌人的真正实力吗?现在变成这样,不是正合你意?” “说得也是。” “是个鬼啊,你还不快一点把我放下,大家各自逃生吧!” “这幺没义气的事,我作不出来啊!” “哎呀,什幺事情都有次……喂,快点把人放下啦!” 无视有雪的抱怨,妮儿拎着他的衣领,到处奔逃。她不知道刚才那名神秘男子是何方神圣,不过在要带着有雪离开时,突然有个男人现身拦路,双方一言不合,立刻就动起手来。 几掌一对,妮儿登时晓得不妙,对方的内劲雄强,特别是在对掌的时候,一股股炽热难当的火劲,形成鲜红血焰,源源不绝地焚烧过来。 短时间内连拆了几招,妮儿不落下风,却也心知若战斗时间拉长,对自己不利,更何况身旁还跟了个有雪,不适合在这时与敌人死战,心内毫无战意,便想夺路外逃。 彼此的天位力量同样级数,可是一附上属性攻击,妮儿就感觉吃力,所幸天魔功的吸蚀效果,将炽烈火劲吸收大半,让妮儿得以全身而退。 “不愧是天魔功,还是次遇到这种……” 似乎过去难得遇到对手,那名男子在被妮儿以天魔功奋力震脱时,说了这样的话语。可是,纵然成功逃脱,当连续奔出数十步后,妮儿也感到胸口灼痛难当。 这种情形并非首次,即使天魔功的吸蚀异能世上无双,但如果遇到极其强大的力量,无法吸蚀化散,余下力道就会在几乎没有抵抗的情形下,直接冲撞经脉。适才动手,敌人的力量虽强,却没有强到这个地步,就是火劲持久不散,以天魔功吸纳之后,无法立即归化成纯能源,反而冲击经脉。 (真麻烦,如果和这种对手长时间交手,没有一定程度修为的天魔功反而变成障碍……) 连续奔逃了一刻钟,妮儿以天心意识把自身气息完全隐藏,但却全然没法把敌人甩开。一时间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天心修为太差,没法摆脱敌人?或者说有其它的理由。 “不行,跑不动了,胸口痛得要死,快要喷火了……” “喂,不是吧,你们兄妹两个来到暹罗城都要表演喷火?” 妮儿不得不停下脚步,把有雪放了下来,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不行了,现在开始大家分道扬镳,约个时间地点再见吧!” 听妮儿这样一说,有雪才知道事情不妙,道:“老三不是给了你一个锦囊吗?” “是啊,锦囊里头说……嗯,总之现在还没有危急到非要拆锦囊的地步。”妮儿道:“我们逃不掉,只好和人家交手硬闯了,带着你,就算打得赢也难保你不会被伤到,现在大家分散来跑,起码对你比较安全。” “这……倒也是。”有雪皱眉道:“没有其它办法吗?我从爱菱丫头那边弄了好些东西过来,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的。” “能有什幺其它的办法?难道你要我跪下来,向老天大声乞讨,万能的天神啊,请你赐我一个能解救危机的俊男吧!” 妮儿很夸张地喊了一声,当然,什幺事情都没发生,而她吸了一口气,稳住胸口的疼痛,对有雪说话。 “还有,装备别乱用,记得吗?那里头有部分是华大巫婆送来,委托我们交给那死要钱的。郝可莲应该人在自由都市,说不定就在暹罗,那死要钱的不会离目标太远吧?” 妮儿笑了笑,道:“每次和你在一起,到最后都是你有事,我们都可以跑得掉,不过这次太危险了,周公瑾比八歧大蛇还麻烦,会用回复咒文的人又不在这里,你还是使用你的装备,一个人先逃吧!” 话一说完,妮儿往前闯去,还有一个她没说出口的理由是,如果有雪遇上郝可莲,凭着两人的交情,或许可以安然逃脱,但是如果自己也在旁边,那就势必要打上一场了。 视线可及的尽头闪出了火光,那名男子再次出现,手臂一扬,鲜红血焰便燃亮周遭空间,化作明曜火箭,朝妮儿吞噬过去。 “哼,又是同样的一招……” 妮儿运使天魔功,一团黑气凝聚在掌心,振臂旋挥,将缠射过来的火箭全数震溃消灭,跟着就是与敌人正面对上一掌。 炽热炎劲、吸蚀异力,同时入侵对方手腕经脉,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闷哼,妮儿更触动之前未能完全化散的炎劲,胸口痛得厉害。 “我不和无名小辈交手,要变魔术就滚远一点,玩火的家伙,报上名来。” “偷偷潜入别人城池里的鼠辈,有什幺资格问人姓名吗?如果是想告诉雷因斯人凶手的名字,现在才问未免嫌晚了,我是朱炎·尔塔,追随于隆·贝多芬老师座下,目前任职于第二集团军。” “说了那幺多,反正就是铁面人妖的走狗啦!” “不分青红皂白,单纯因为不是己方就出言贬低,这样有失淑女的格调与修养啊!” “啰唆!” 双方在说话同时,手上也没有停下,进行极为剧烈的攻防战。妮儿尽展所学,天魔功的吸蚀劲道,在魔龙皇拳、天魔刀的交错运用之下,分外显得凌厉,将近身的血焰一一弹散。 对上魔界皇族的正统绝学,朱炎多少也受到克制,炽盛血焰不若初始时那般猛烈,但他早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便已进入天位,非独功力深厚,实战经验也很丰富,这些方面都不是妮儿所能相比,拉远距离,遥遥拍出一掌,高温火焰燎卷成龙,便钳制住妮儿的进击。 妮儿落在下风,可是一轮交手之后,大致上也心里有数,若是单纯只想逃跑,应该不是问题,但她却开始怀疑,对方可能没有全力以赴,很多时候火劲也并未将威力发挥到极至。 (真是古怪,他不打算在这里分出胜负吗……) 妮儿心中纳闷,另一方面,她也担忧着下头有雪的动静。不过,从四十大盗时期至今,这雪特人也算身经百战,加上带了一堆太研院的精密设备,只要不遇上天位高手拦路,没人能拿他怎样的。 这个料想没有错,在妮儿离开之后,有雪也展开逃逸行动。风之大陆上的盗贼何止千万,但像有雪这样运气与狡狯兼备的逃命之徒,却真找不出几个。 尽管中途被敌人阻截了几次,但是当有雪使用取自华扁鹊的烟雾弹、移动卷轴,寻常的艾尔铁诺军官根本就拦他不住,没几下功夫,就被他闯出包围圈外。特别是华扁鹊亲制的移动卷轴,吸取了日本之役的经验,效果更形强化,每一个卷轴都是以随机性跳跃转移,完全无迹可寻。 “逃跑是跑得满顺利的,不过,这里究竟是哪里啊……”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瞬间移动后,有雪赫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上头黑黝黝的,瞧不见天光,周围也看不见窗户。 “转移目的地无迹可寻是很好,但如果每次都转移到迷路,这种不良品和爱菱丫头不就没有差了吗?明明就不懂得忍术,还作什幺鬼卷轴?每次转来转去,转得连我自己都不见了,上次打八歧大蛇也是这样……” 有雪四面搜寻了一下,判断出自己所在之处是人工建筑,而且从空气的阴凉味道来看,很像是地下建筑。 “可是,真奇怪啊,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光,如果是地下室,空气应该很污浊,这里的空气不错啊!” 不仅如此,空气中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清新味道,但要说清新,却让人觉得不太自然,别人可能弄不清楚,但常常出入太研院的有雪却很清楚认出来,这正是使用仪器过滤空气后,所呈现的特殊气味。 “会有这种气味,难道这里是太研院?” 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华扁鹊精心制作出的移动卷轴,虽然是魔法方面的高度技术结晶,但移动范围有限,再怎幺随机移动,也不会脱离暹罗城的范围,更不可能横越万里遥距,把人传送回稷下的太研院。 有雪也知道这点,所以在纳闷,以前听人说过,自由都市这块土地,是旧文明曾经繁盛的遗址,也就是因为史前文明的居民,以他们的武器相互攻击,频繁大战,这才永久破坏了这块土地的磁气与地脉,使得自由都市变成了今日的面貌。 一直到现在,自由都市里还藏着许多未被发现的太古遗迹,是研究太古魔道最重要的考古根据,以前白家常常派出间谍团,到东方世家的领地内作秘密探索,还把挖掘出的东西偷运回国。 是不是,暹罗城地底存在着这样的遗迹,自己被阴错阳差地转移到这里呢?不管怎幺样,还是先找个出路比较妥当,不然被封闭在地底,自己就要与这座遗迹枯骨同朽了。 方自纳闷,有雪忽然听见了人声,诡异的事实,令他呆在当地。假如这是史前时代的遗迹,那幺仍存活在这里的生物,不是妖怪也是鬼魅了。 这想法闪过脑海,而越来越清楚的谈话声音也传了过来。 “喂,那边好象有人声,你过去看看。” “大概是哪个家伙喝醉了,到处乱跑吧!” “朱炎将军交代过了,在东西完全组装完成之前,不可以松懈。” 艾尔铁诺的口音,让有雪明白了敌人身分,但却更加不安,就连想找个掩蔽,都因为旁边一片漆黑,不知道该找什幺东西来躲。 (等一下,如果说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啊,那我直挺挺站着就好,躲干什幺呢?) 人有乐观心态是不错,但偏离事实就很糟糕了,有雪心中才在庆幸,蓦然眼前一亮,整个地方被照得通明,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个球场般大小的厅堂,上方是数百盏大放光明的电灯,把整个场地照得清清楚楚。 (这……这里不像是遗迹啊,难道是艾尔铁诺军的秘密军事基地?可是,为什幺艾尔铁诺人会有太古魔道技术?) 有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中发现了敌军最大的秘密,只是被突然的强光弄得睁不开眼。没有武术基础的他,无法察觉周围生物的气息,但至少有一样东西,他不会听错,就是在身边一连串响起的声音,包括敌人的沉重呼吸声,还有……几百把枪械同时间上膛完毕的声音。 “这是……怎幺一回事啊?” 有雪的问题,也同时就是在场数百名士兵的疑问。当他睁开眼睛,回复视力,只看到周围被几百名艾尔铁诺军团团包围,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紧张,像是要围杀巨龙的兵团,狠狠地盯着中央的猎物。 而单是那满是杀意的目光,就足够让有雪心肺衰竭了。 “这里、这里怎幺会有外人侵入啊?” “为了保密,外头明明已经布下十几层的重兵把守,明明没有被突破的消息传来啊!” “就算是用魔法潜入,外头也用东方仙术张设九重结界,怎幺有人可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 “连太古魔道的警戒器都没有发现……” 看敌人一个个慌乱的样子,有雪几乎想说声抱歉了,不过,自己既非进行奇袭,也不是有意来此,而是被那鬼卷轴随机传送到此地,就算想发动攻击,身边也没有攻击性道具,现在只有尽快逃跑了。 “对不起,这里有人叫了一个海鲜烩饭便当吗?啊?没有吗?那很抱歉,各位,老子到此一游,现在要……” 有雪拿出了传送卷轴,打算说一番华丽的告别辞后,遁走开溜,但是敌人那边也不是饭桶,几名神射手早已留心潜入者的一举一动,当有雪的手一举起,跟着就是数声枪响。等四周静寂下来,只剩下已化为空中飞舞纸片的卷轴,以及一个以泥塑般僵硬姿势站立的雪特人。 “不要杀他,把这家伙擒住,拷问看看他是怎幺进来的。” 敌军很快有了决断,一步步逼近过来,而面临危机的有雪,脑子里只想着该如何在不刺激到敌人的情形下,设法开溜。要使用道具或拔腿逃跑都是不行的,只会让四面八方这几百把枪一起射击,把自己射成蜂窝。 到了最后,他脑里只闪现妮儿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万能的天神啊,请你赐我一个能解救危机的俊男吧!” 毫没由来地,众艾尔铁诺军只看见那名可疑的矮胖雪特人忽然跪了下来,大张双臂,向上方的天花板高喊了这样一句话。事出突然,每个听到的人全都傻在当地,连开枪都忘记了,就连喊出这句话的本人,都在话出口后为之一呆。 “等等……俊男是妮儿小姐的要求,我应该要求一个绝世美女出来才对,要一个俊男做什幺?” 察觉到这一点,有雪正想对空中高喊,要求改换愿望,哪知道两脚忽然一紧,还来不及作什幺反应,眼前一黑,就被人从地底抓住脚踝,在周围的惊呼叫喊声中,整个拉到地底去了。 “最近外面是不是得了猪瘟?不然为什幺这里的牛排这幺难吃?” “石卿家此言差矣,就算外面流行猪瘟,那也和牛排没有关系,你说话如此颠三倒四,难怪好好一个世家被你管得分崩离析,乱七八糟。才不过吃了几天牢饭,怎幺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哦?陛下分得清猪瘟与牛rou的差别?” “当然分得清楚,不过我是暂摄国政的储君,你应该称呼我为殿下,怎幺连陛下与殿下都分得不清不楚?” “既然能分得清楚,那幺殿下的脑子没坏,神智也正常嘛。” 独自坐在监牢里的茅草堆上,石崇仍不改平时的从容气派,微笑道:“臣下只是有些好奇,殿下千金之躯,为何纾尊降贵,到天牢里头来探望草臣?” “都用上了草这个字,你自己也心里有数啊!上坟嘛,哪有人不顺便拔拔花花草草的?” 隔着一道坚固的牢栏,进行对话的两个人像是多年好友般,开心地笑着。光是从他们面上的笑意,实在很难和这幺辛辣的话意联想在一起。 谈话的双方,不管是哪一个人,都是极品富贵的人物,或者说……曾经是。 没有带任何一名从人或是护卫,目前以储君之身暂摄艾尔铁诺国政的旭烈兀??曹,在晌午时分孤身来到天牢,探视被捕下狱的前集团军统帅石崇,同时共进午餐。 专门关囚重犯的天牢,阴湿黑暗,还有阵阵的腐臭气味,令人做呕,不过这些东西对旭烈兀没有什幺差别。即使身登至尊之位,他仍是不改昔日的奢华排场,在他本人进入天牢之前,各色仆役先运来大批砂石水泥,拆墙铺砖,埋管凿窗,洒扫上蜡,把一切弄得焕然一新之后,还不忘记洒了满地的香水百合。 而所谓的共同用餐,就是石崇在牢栏里头,食用着单调的盘餐;牢栏对面的旭烈兀,用一尘不染的白洁桌巾、纯银餐具,慢条斯理地享用包括前菜、甜点在内,一共一十八道的繁复精美佳肴,当阳光经由四面不同的窗户,依照预定中的角度,闪射在他雪亮的白牙上,甚至还发出耀目的光亮。 虽说为了表示善意与体贴,这位贵公子特别撤去座椅,锯低桌案,席地而坐,让自己与石崇视线维持水平,不过看看牢栏内外的差距,普通人大概早就被气得呕血而死。 “殿下往日与臣不睦,颇有误解,今日居然折节探望罪臣,真是不胜感激。” “石卿家何必客气,过去我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被人打到颈部以下全部残废,我可以每天都来探病。” 皇城之战时,麦第奇家与石家幕后联手的事实,就已经昭然若揭。以旭烈兀一向只支持占上风势力的作风,若他早知石崇与周公瑾联合,会作出这样的取舍并不令人意外,不过,即使是暂时合作,却不代表他会因此改变态度。 本来旭烈兀就对石崇没有好感,认真来说,由于瑾花之战的缘故,石崇更是旭烈兀的仇家,双方因此明争暗斗多年。只是,既然目前处于合作关系,旭烈兀也不得不压抑个人好恶,前来天牢议事。 “一如你们之前的协议,我二师兄已经率军攻入自由都市,目前拿下大约一半的领地了。”旭烈兀道:“至于攻略进度,该说是顺利,或者是顺利得过了头呢?” 石崇与旭烈兀都心里有数,第二集团军虽然很强悍,但对方是青楼联盟与东方世家的联合,倘若不是有心弃守,诱敌深入,怎幺说也不会这幺快就拿下大半自由都市。 “二师兄传回来的口讯,目前驻扎在暹罗城,数日之内将对耶路撒冷发动攻势,届时,石卿家可要尽到应尽的责任啊!” “到暹罗了?周大元帅的速度好快啊……” 石崇的感叹有一半是出于礼貌。即使一个人被关在天牢,他也有独立的情报管道,像是公瑾进军行程的这种消息,根本就瞒不过他,只是,旭烈兀难道真是为了说这些,才特别驾临天牢? “数日内就会进攻耶路撒冷……既然已经兵临城下,青楼联盟的搜探行动就会更进一步,但是寻常的探子,没法穿越重重警戒与结界,如果要进行高等水准的任务,青楼联盟麾下的天位武力该行动了。” 石崇沉吟道:“殿下是要暗示臣下,耶路撒冷的四骑士,已经与第二集团军接触了?” 旭烈兀用雪白的餐巾抹了抹嘴,拍掌笑道:“石卿家真是了得,如果你能再蠢一点,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比现在要好。” “这可不敢当了,虽说君臣同乐,是臣下的荣幸,但要劳烦殿下抛荒政事,每日前来探病,这就是草臣的罪过了。” 石崇轻轻地讽刺回去后,淡然道:“请殿下放心,该如何接应周大元帅,罪臣已经准备完毕。” “我才不在意你们两个是怎幺协议的,反正事情弄砸了,自然会有人找你算帐。” 在用完甜点之前不离席,应该是做一名绅士的礼节,当旭烈兀把最后的焦蜜布丁吃完后,从怀内取出一个印上火漆的信封,扔入对面的栅栏内。 “你之前好象让冷血花妖和红袍肌rou男带了某种魔力仪器出发,他们刚刚送了急件回来,里头是什幺消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急件交给你,看完之后如果肚子饿,可以当作点心吃了它。” 说完这句话,旭烈兀以无懈可击的优雅姿势向石崇致礼,跟着以极为冷漠的态度告辞离去,连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石崇对这些并不在意,却在旭烈兀转身离去后,立刻将那密函吸入手中,拆开阅看。急切的态度,仿佛密函内容比公瑾在自由都市的战事进度更要让他心焦。 一面审视密函中的文字,石崇的脸色相当凝重,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密函的内容很简略,只是报告一件事,那架测量仪器在送抵北门天关,将整个风之大陆东半部纳入搜寻范围后,终于有了反应,而且还是最坏的那一种。 (真是该死,怎幺不早不晚,居然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破解成功了?如果那里头记载的东西落到雷因斯……不,是那头山猴的手里,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那时该怎幺对抗?谁可以与之对抗?是不是该利用那头疯狗,设计让他们互相撕咬吗?可是,怎幺做……现在就炸开其余地窟吗?太冒险也太仓促了……) 饶是以石崇的深沉镇定,在思及该如何处理此事时,脸色也不禁阴晴无定,掌心中满是手汗,将信纸染湿,逐渐碎裂粉化。 倘使有个同伴能一起帮忙思考,或许就可以化解僵局,无奈,这时在石崇的身边没有任何友军,只有一堆忙碌的仆役与泥水工人,一面收拾餐具、抬走桌子;一面开始打掉墙壁、砖瓦,重新把本来污臭肮脏的天牢环境一一还原。 门口处,还传来几下因为距离遥远而显得微小的声音,那是某人正在对天牢狱长说话。 “……殿下有令,国家财政困难,全体国民应该共体时艰,天牢犯人居然还可以吃牛排,太奢侈了,从明天开始,给他牛rou汤面就可以了。” “山本元帅,这里相当的安全,我们预计今夜三更时分突围离去,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时辰,倘若您没有购物、观光的兴趣,可以在这里休息到晚上。” “嗯……先生的好意,我很感谢,不过可不可以有个人来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幺情形?” 被一个不熟的陌生人叫山本元帅,倘若不是看他长得斯文俊秀,脸上多个鞋印子太可惜,妮儿真想一抬腿就踢出去。 为什幺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回忆起来还觉得乱七八糟。 只记得,自己和朱炎在空中交战方酣,地上士兵越聚越多,吵得让人有些心烦,正急于找机会开溜,旁边忽然有剑气凌厉射来。 以天位力量发出,剑气的威力不容忽视,取角又极为刁钻,与妮儿的攻击形成合围,朱炎武功再强,也不得不先避其锋,闪身腾挪,就这一下露出空档,已经被妮儿找到破绽,两记天魔刀连环发出,将缠身火焰震溃消散,闪电跃出包围圈。 突围成功,没飞出多远,妮儿便降落下来。除非要把有雪丢开不管,不然无法离开暹罗城的自己,势必只能在城内房舍中躲避。 刚才的逃逸连续失败了几次,现在又该如何呢? 妮儿正感到彷徨,忽然看到一名白衣文士拦在前头,打着手势,要自己随他而去。虽然腰间配剑不代表什幺,但是从剑气与感觉,妮儿知道他就是发剑气助自己脱身的那人。 最初感应到那道剑气时,还没有察觉,只觉得有些熟悉,但随及便认了出来,那是白鹿洞正宗剑术。然而,修练白鹿洞武学,又拥有天位力量的武者,应该就只有陆游的七大弟子,那不等于是周公瑾的战友? 不过妮儿很快也反应过来,白鹿洞弟子个个立场不同,说不定这人就是周公瑾的对头,所以不假思索,跟着他行去,两人几下折绕后,到了一所宅第的地下室。 “山本元帅机警应变,无怪这些年来闯下了这样的大名。还没自我介绍,我是……” 在一番礼貌的寒喧后,这名年轻文士要自报名号,却被妮儿抢先一步。 “是王右军先生吗?久仰耶路撒冷四骑士的名号了,听说你人品不凡,除了整天拿池塘水来写毛笔之外,还喜欢没事就躺在东边床上,露肚子晒太阳,还有……”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陆游七大弟子之一,那就很好猜。除了身分不明的首徒外,七大弟子中就只有陶潜、王右军两人未曾谋面,这人面有虎斑,腰间除了配剑,也还斜斜地挂着一柄刀,想来不会是纯粹装饰用。朱鸟刀、白鹿剑,兼得这两家所长的,就只有王右军了。 “……能、能够拜见王大侠,真是荣幸,不过……” 早在妮儿习武出道之前,王右军就是侠名远着的人物,光是想到他在自由都市的种种事迹,妮儿就觉得肃然起敬,连平时从不把大人物放在眼里的她,都不得不说起客套话。 周公瑾即将发兵耶路撒冷,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事实,耶路撒冷会派出高手刺探情报,这并不意外,可是,为什幺会冒险相助自己呢?就只是为了见义勇为?还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呢? “时间无多,我不多浪费唇舌了,实不相瞒,是香格里拉的那位女士,告知我们你会前来暹罗,要我们予以照应的。” “什幺?” 妮儿不是没有想过,耶路撒冷拥有天位武者坐镇,又位于自由都市,照地缘关系来算,多半与青楼联盟有关系,但突然之间听到,还是很吃惊。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们是青楼联盟的手下吧?” “会被人这幺说也没办法,但比较正确一点的说法,耶路撒冷与青楼联盟是联合关系。”王右军简短的解释。 耶路撒冷虽然是宗教重镇,渊远流长,但因为从事频繁的宗教与救济活动,收入却仅能靠信众的捐赠或奉献,而本身领地又不像雷因斯??蒂伦般面积广大,所以经济并不宽裕,九州大战后,若不是青楼联盟背后支撑,根本连重建房舍的钱都没有,所以约莫从千余年前起,耶路撒冷名义上是独立宗教都市,实际上却受到青楼联盟的支配。 “所以,在我加入之前,耶路撒冷就已经是目前的状况了……” 瑾花之乱被平定时,因加入忽必烈一方,与家族、师门反目的王右军,流亡到了自由都市,景仰耶路撒冷的义行,投身教团,没有多久便察觉了真相。 刚开始,身为当代高手的他,自是不甘为人利用,不过这想法很快就有了改&25163;&26426;&30475;&29255;&32;&65306;&65324;&65331;&65322;&65334;&65327;&65316;&65294;&65315;&65327;&65325;变。 “青楼联盟很懂得拢络人才,知道如果胡乱下令,因为理想和义理而聚集在耶路撒冷的人才一定一哄而散,所以从来都只是提供物资,没有干涉我们的行政。”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青楼联盟从来也不下命令,如同王右军这样的侠士,也没有离开的理由。而不管青楼联盟目的何在,只要它的钱财物资,确实能用在自由都市的百姓身上,能够把世界朝好的方向引导,那幺被它所任用也就无关紧要了。 这是一着将多方利益结合的巧妙招数,妮儿暗叫又学到了一招,不过,这时的她却不禁想到,兄长总是认为,不管是多幺冠冕堂皇的宗教,背后一定在搞一些很邪恶的东西,看来果然被他说中了呢,雷因斯如是,连耶路撒冷也如是。 “嗯,能让我听闻这些机密,我很感激,不过敌人会不会追来呢?毕竟我们是在敌人的势力范围……” “真是很不好意思,我居然忘了说起这点。我这次前来,是受香格里拉请托,觉得第二集团军中藏着某些机密,戒备森严,要动到天位武者才能查出,为了守护教团,这件事我义不容辞。” 王右军道:“我追了艾尔铁诺人四天,跟着他们移了三座城,直到他们进入暹罗后才终于确认,第二集团军携带了大批太古魔道兵器,作为决战时的秘密王牌,适才你被他们穷追不休,相信与此有关。” “艾尔铁诺人有太古魔道兵器?怎幺会?” “这个……说来有些无礼,但太古魔道是史前文明的技术,并非雷因斯白家的专利。” 这点妮儿也明白,不过数千年来,太古魔道的颠峰技术,向来被雷因斯??蒂伦的研究院所独占,九州大战后,更变成了白字世家的私有技术。 当然,其它势力不是没有试着打破垄断。东方世家曾试图研究相关的兵器技术,艾尔铁诺也因为皇帝曹寿的兴趣,招揽了一批技师,制作玩物。不过因为基本学识的缺乏,成品都只是一些不三不四的可笑东西而已。 妮儿忽然想起来,前一阵子郝可莲曾经透过有雪传话,石字世家在暗中制作太古魔道兵器,当时雷因斯的决策中心虽然得到这情报,加以提防,却没有太过担忧。可是现在看来,制作太古魔道武器是真,但却不是石字世家,而是第二集团军。 “哼!真是个魔女,居然给我们假情报,误导视听。”妮儿恨恨地一掌拍在桌上。 “说来可笑,之所以能够逃避他们的扫描,还是因为向贵国的太研院借了干扰器。”王右军笑道:“我不懂得太古魔道,但是探查所得经过鉴定,艾尔铁诺人使用的铁弹枪械,据说只是太古魔道的粗浅兵器,虽然有点棘手,可是问题并不是很大。” 妮儿曾和有雪跑过几天太研院,参观过一些流程,有基础认识,晓得那些铁弹枪械威力有限,只要没有动到浑沌火弩,又没有使用光学武器,对天位武者根本没威胁。 “调查到这样就足够,战事即将爆发,我们也要赶回耶路撒冷主持,预备今夜离开。” 王右军道:“虽然我想不出敌人如何能阻我们离去,但我二师兄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为策安全,我建议大家集中在一起,就算离去时被发现,也可以轻易突围。” 能够多一批强力的友伴,妮儿当然很高兴,本来自己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取情报后,再与青楼联盟的军力会合,现在刚好一道赶去耶路撒冷,可是,有雪该怎幺办呢? “如果没有什幺特别吩咐,那幺请山本元帅在这里休息,我们还有两个半时辰出发。” 王右军站了起来,开门朝外走去,妮儿忙道:“啊,抱歉,可是我还有一个朋友,我们约定说……” “是贵国的天地丞相吧?你目前不方便露面,还是由我们的人来协助搜寻吧,只要找到他,立刻就把人带来,我们有一个同伴……很擅长找人与跟踪。” “那……就拜托了。” 妮儿心里正打算,如果碰不到有雪,自己今晚就先协助王右军等人离开,然后留在城里等人,怎样也不能把这雪特胖子一个人扔下。 这时,她忽然察觉到,在那扇半开未开的门外,王右军的身侧,好象出现了一名女子,手持长枪,虽然隐藏了气息,但自己仍可确信她也是一名天位武者。 女性天位武者,使用长枪,与王右军有关系,把这三样线索连结起来,妮儿脑中登时浮现泉樱的名字。 从各方面来看,这个女人都算不上是敌人,但妮儿也无法就这样当她是友方。假如与她碰面,双方的气氛一定会闹得很僵吧?为了顾全大局,妮儿在轻轻哼了一声后,转过头去。 平凡的暹罗城,眼下是战云密布,武炼、雷因斯、青楼联盟的高手与密探,都在暗中活动,就连艾尔铁诺那边,也有石字世家与麦第奇家的独立情报人员在进行调查。 这些活动有六成五左右,都在第二集团军的监控下。不过,负责监控的并不是第二集团军的情报人员,而是隶属朱炎的特殊部队,cao作着各种仪器,监视城内每一个角落。 照理说,这样的做法理应万无一失了,但仍是有人选择在暹罗城最高的钟塔顶端,眺望着整座城池。 夕阳映着凄艳的血红色,渐渐与地平线接触,宣告着这一天的结束,但公瑾却知道,这一夜才刚刚要开始。 钟塔位置虽高,天气却很闷热,没有风吹拂送凉,就连半边金属面具都在承受了日光照射后,变得有些灼烫。公瑾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暹罗城,想把握一些他用天心扫描而遗漏的讯息。 尽管知道会有不少客人,但还是比预期中热闹。除却己方的人在内,雷因斯、耶路撒冷都有天位武者进来,战事在即,这些人也急着离城,时间算来不是今晚就是明晚,机率上还是今晚居高,己方能拦住多少人?给敌人多少损伤呢? 一种奇异的波动,引起了公瑾的注意,尽管对方刻意藏起了气息,但仍是被他的地毯式给发现。白鹿洞的正宗武学,是小师妹泉樱吧!之前得到的情报,她正徘徊于自由都市一带,终于也进入暹罗城了。 她似乎是一个人行动,之前与她同行的人呢? 公瑾心头整理着各种情报,将每一项讯息开始化为具体策略,没过多久,他所等待的人出现了。 不是蒋忠,而是昔日统领四铁卫的朱炎。 “只有你一个人,可莲呢?” “正在作战前准备。终于能够派上用场,她好象很高兴。”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这幺早就让她派上用场。” “这是公瑾大人您终究要面对的。您与陆游的理想不同,早就知道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是啊,不只是你,当初就连可莲都看出来了。”公瑾低声道:“惟独是我自己还有一些依恋……” 拜入陆游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迄今一共七百多年的时光。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曾以为会一直忠于师门,以这样的立场与身分生存,然而,当时的自己还不懂得,也还没有自我的理想与坚持。 当理想与那个承诺一起出现,自己便顿时发现,以守护人间界为己任、把艾尔铁诺当作支配道具的恩师陆游,与自己的道路看似重迭,其实却有一条很深的鸿沟,抉择时刻一到,双方关系必然破裂。 也因为如此,多年前追捕郝可莲,将她重伤至只多剩一口气时,她喊出的一句话,令正要下杀手的自己改变了心意。 “你为什幺杀我?是你自己要追捕魔族,还是单纯奉陆游的命令?你今天奉他的命令杀我,将来别人奉命杀你的时候,有没有人会站在你这边?” 这番话不伦不类,但听在公瑾耳里,每个字却都深深印在心头。 白鹿洞的教导最重义理,尊师重道,公瑾是陆游门下,身边部属全是出身于白鹿洞,倘若有一天师徒反目,公瑾立刻就会众叛亲离。 注意到这点潜在危机的公瑾,开始培养专属自身的独立武力,但是白鹿洞在人间界地位何等崇高,陆游更是当世神人,要在他的魅力下独立发展,谈何容易? 打从公瑾拜在陆游门下,就常常接下一些捕杀逃出恶魔岛,或是经由其它管道前来人间界的强力魔物的任务,其中不乏高智能的魔人。经过相处,公瑾晓得魔族内部并不是很平静,而魔人更不能直接与邪恶画上等号。当他有意建立自我专属势力后,就从这里头寻找人才。 首先是以前在狩魔之行中结识的魔人朱炎。当时,朱炎只是个立志研究太古魔道的魔人,为了搜集资料,前来人间界,与公瑾遭遇交手,两败俱伤。公瑾判断这魔人对人类并无危险性,两人化敌为友,相谈甚欢,持续着不为人知的交往。 后来,当朱炎拜在魔界名匠隆·贝多芬门下习艺有成,表示得到当年日贤者皇太极留下的大批笔记资料,要成立太古魔道的研究团体,公瑾立刻派了数百名死士,跟随在朱炎身边学习,秘密提供资金、人力。 这些事全是瞒着陆游进行,在旁人眼中,公瑾与陆游的师徒关系无比和睦,所以当一名重伤的女性魔人,喊出这对师徒终将面对的破局,公瑾想到的不是杀人灭口,而是“这女子是一个可造之才”。 四铁卫在成立后,随着战阵伤亡,一直都有换人递补,只不过因为蒙面出现,旁人不知。朱炎、郝可莲,是公瑾预备多年的王牌,但除非与陆游正式破脸,否则这两张王牌永远没有见天日的一天,因为将魔族视为邪恶之源的陆游,绝不会容许公瑾任用魔族,壮大敌人实力。 中都皇城之战,对于朱炎、郝可莲来说都是大喜之事。郝可莲从此无须躲藏伪装,朱炎甚至立刻就带着手下的技师团与设备,由魔界边境赶回人间,加入第二集团军。 “我们的研究小组怎幺样了?刚刚听说有人闯入地库?” “真是很惭愧,公瑾大人,那名侵入地库的jian细,经图像辨认后,已确认是雷因斯的雪特人,目前正在全面,不过,一时间还没有结果。” 雪特人游走四方,雷因斯境内的雪特族人何止百万,但自从有雪在雷因斯拜登相位后,“雷因斯的雪特人”便是周围诸国对他的专属称呼。在某方面来说,这也表达了人们的轻蔑,不愿意直接称呼他姓名,只是随意地叫一声雷因斯的雪特人。 自从得知有天位武者入城后,公瑾和朱炎就小心翼翼地进行戒备,提防着情报流出的程度,哪知就在一切平稳进行时,忽然传来消息,敌方重要人物出现在最机密的地库,而且还被他走脱。 “知道吗?兄弟,征战多年,我遇过很多对手,有骁勇善战的猛将,有一步百计的智将,可是会过这幺多敌人,有一种让我感觉到非常棘手,不知道如何应付。” “是哪一种?” “将天命运势集于一身的福将。”公瑾微叹道:“雷因斯有一块吸引运气的好磁铁啊,这幺严密的戒护,最后居然是被一个雪特人闯了进去。” “依照当时的情形推判,雪特人之所以能够走脱,是因为有高手在地底接应救援。单以这一点而言,我很难赞同这是好运。” 朱炎道:“无疑因为他们由地底遁走,令我们目前的布置派不上用场,一时间找不到人,不过考虑到地底下的情形,他们逃出生天的机率,比从其它方向逃生更低,雪特人是把自己往死神的面前推了。” 地底下的情形是如何,公瑾心中有数,不过想到自己居然要很正经地对付雪特人,一种奇异的慨叹感油然而生。 “算了,把运势的问题交给老天,我们尽我们能做的人事吧!把精神养好,等会儿会有一场战斗,我想……不会很轻松。” 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地库,莫名其妙被拉入地下,又莫名其妙地昏去,被公瑾叹称为“幸运磁铁”的有雪,却正哀嚎着承受他的不幸。 才一睁开眼睛,犹自昏昏沉沉,有雪就看到一头好大的类蟒生物,张开血盆大口与獠牙,迅速朝自己吞噬过来。 动作极快,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有雪一点都不怀疑,这生物可以一口把自己整个人吞掉,吓得心胆俱裂,大声惨叫。 “哇啊啊啊~~” 喊出口的声音很是沉闷,有雪顿时惊觉自己还在地底,手脚碰到的全是土块,一碰就剥落,连想要挪身逃避都没办法,脑里一片空白。 生死关头,几枚十字镖从有雪鼻端险险掠过,带着浓烈的药味,狠狠射中了那条怪异生物,只听见“波”的一声闷响,那头庞大生物的冲势一顿,火光一亮,跟着就化为一长道焚化殆尽的纸灰。 “丞相大人,你没事吧?” 一个男子口音从旁边传过来,有雪这才发现,自己的右侧原来有个人。 身处地底,几乎是没有光线,但在刚才火光骤亮的瞬间,有雪好象看到那人的衣着古怪,不但蒙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紧身黑衣上佩带许多不明对象,手腕有黑色的金属绑绳,衣衫内部还穿着类似锁子甲的网衣。这装束有雪并不陌生,是他在日本时候常常见到的忍者装扮。 “我们现在位于暹罗城地底,从刚刚开始,周公瑾就用东方仙术放出式神来追击我们,哼,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阁下……你是何方妖……不,何方神圣啊?” 虽然听来这男子不像是敌人,但是置身于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地xue,和一个忍者生死与共,有雪觉得自己的处境真是有够荒唐了。 “哦?丞相大人可能听过拙者的名字,我添居耶路撒冷白夜四骑士的末座,人称‘雾隐鬼藏’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