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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风姿正传 第八卷 第一章 陆游首徒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二十三日 艾尔铁诺西北海牙

    海牙,艾尔铁诺西方的商港,亦是风之大陆西方的少数大型海港,虽然规模不小,但和大陆东部属于自由都市、掌握在白家手中的众多海港相较,繁华程度就有显着的差别。

    除了航海技术、通商热切度不如外,西半部的海港亦有其先天不良的因素,与风之大陆西方隔海相望的,是受绢之国统治的冰之大陆。原本绢之国的国策就甚是保守封闭,近年来又因为许多理由,战争频频。

    举世无双的霸主“赤王”云翔·迦楼罗,以征服者的强势姿态挥军来犯,与绢之国旧有势力发生激战,两边各有智者、强人无数,僵持不下,每次作战,强大破坏力令得双方死伤无数,激烈的程度,几乎可以将整块大陆掀翻过来。

    战争打翻天,理所当然就是sao扰百姓,生活尚且过得惶惶不可终日,又怎会有心情通商贸易,因此,会出海航向风之大陆这边的,不是商船,而是战船。

    一些在国内已无容身之处的武者、军人沦为盗贼,到海外干起掠夺生意,专门劫掠海上船只,胆子大些的,索性将船开到风之大陆,上岸杀人放火,为所欲为。有时候,他们的行动甚至得到绢之国军方背后支持,打算从别的大陆劫夺资源,补充本身在战争中的激烈耗损。

    面对海寇扰边,纵然艾尔铁诺有驻兵防御,亦无济于事,因为轻视着西北的贫瘠,艾尔铁诺并不肯在此浪费兵力。横竖海寇为祸有限,中央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该处百姓自生自灭。

    这情形直到百年前现任的第二军团长上任,才有所改善。不像过往的军团长们刻意漠视,他甫一上任,便将元帅府移来海牙,摆出誓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无疑地,这百年来他作得非常好,不但政绩卓着,公平、公正的执法态度更赢得西部百姓的爱戴,将之视作神明般敬慕着,在其一度遭贬,去职下野时,多次大团结向中央上万言书。

    环顾艾尔铁诺当前的各家执政者,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像此人一般掌握民心,亦因此,周公瑾这个名字在艾尔铁诺王家不得不重用的同时,也深深为之忌惮。

    海牙近海十里处,属于第二集团军的第六舰队,正将两股来犯的海贼逼在一处,预备聚而歼之。

    百年来,谁都知道第二集团军的舰队是艾尔铁诺最强的海上军队,和海寇们的战争更是几乎没有败过。饶是这样,仍总是有不信邪的海贼试图做出挑战,希望能像百年前那般,再次击溃守军,上岸逞其兽欲。

    不过,今日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第二集团军新组的第六舰队行动间毫不见破绽,纵在逆风处,千艘大小舰艇亦能敏捷正确地行驶,以坚强实力将他们围困住,投石机、羽箭交错运用,有效而快速地削减海寇们的船只。

    “去……去你的!别以为每次的结果都会一样,这回吃蹩的是你们这些臭艾尔铁诺狗啊!”

    溃败迫在眉睫,海寇首领忽然怒骂一声,跟着掏出一支长笛吹奏起来,吹得很大力,但长笛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目睹这一幕的艾尔铁诺士兵正感到奇怪,这高频率笛声的效果已经产生作用。

    “哇!这是什幺怪物啊?”

    海面破开,惊浪滔天,几只庞然大物倏地急浮出现,外表形似海中的鲨鲸,却更加巨大,每只都有半艘军舰般的大小,气力更强得惊人,一下一下地往军舰顶撞。铁甲坚实,承受这些异种鲨鲸的撞击,一时尚不至破损,却也让船只剧烈摇晃,险象环生。

    “放箭!用箭封死这些怪物!”

    士兵们在长官指挥下朝海中的鲨鲸放箭,但这些巨硕的生物非但皮粗rou厚,表层更滑不溜手,羽箭全无作用,便是投石机砸石头过去,也给滑去大半力道,产生不了致命伤害,被砸得急了便直接潜人海中,换个地方再冒出攻击,动作灵活,让艾尔铁诺军手忙脚乱,顷刻间就翻了三艘军舰。

    奇袭奏效,海寇们得势不饶人,将剩馀船只结集在一起,朝文尔铁诺军发动反攻,攻击势道之凌厉,教人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之前的狼狈惨败,而从那混乱中仍保持高度默契的动作,便透露了这群海寇们亦是出身军旅,甚至大有可能便是现今绢之国正规军。

    配合着鲨鲸袭击,海寇们虽然人少,却慢慢掌握战事的主控权。艾尔铁诺军虽能抵挡海寇,但当鲨鲸从旁袭击,从未经历这等阵仗的他们,立即便不知该怎样应付,亦直到此刻,始终旁观这场战事的他,才决定出手了结掉这场已超越cao练新兵规模的混战。

    “嘟……嘟……”号角吹起,艾尔铁诺军的舰队依着旗号指挥,快速而整齐地撤军,却也在他们后退时,一艘结实的中型铁甲舰逆风破浪急驶到鲨鲸出没的区域。

    绣着龙鱼图腾的浅蓝大旗在行驶中升起,看在全军眼底,不自禁暴起欢呼声。那面代表第二集团军的帅旗是所有士兵信心所聚,凝望着它,每个人都士气高昂,只要那面旗子仍飘扬一天,他们就相信自己不会战败!

    海寇们见到敌方旗舰孤身出击,俱是大惊,连忙下令调转船头。

    “退!快点撤退!”

    “将……首领,对方只有一艘船,我们有鲨鲸可用,根本不必退啊!”

    “你懂什幺!司马元帅交代过,一见到艾尔铁诺的旗舰出击,立刻就要撤退,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目的啊!”

    在他们决意撤退时,对方也已发动攻击。相隔近里之遥,完全看不清对方是怎样出手,待得瞧清,已是漫天鞭影交错打下,众人连招架的馀地都没有便一一中招,鞭劲人体,只感筋骨欲折,疼痛得险些昏去。

    “荒……荒唐!相隔这幺远,他就算能传劲不散,也没可能还把劲道控制得这等精准啊!”

    贼酋狂叫着,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他不相信,刚要试着做出抵挡,已给鞭影破空击中背部,护身真气登时溃散,虽未造成致命伤害,却令他口中鲜血狂喷,险些晕去。

    近里的遥距恍若不存在,千百鞭影交织成网,遮天蔽地而来,所至之处,将大小杆柱、风帆一一击成粉碎,直到障碍物出现,长鞭的破坏力才被阻住。

    是鲨鲸!那些经过特殊改造的变种巨型鲨鲸受到笛声催控,再次活动起来,拦在双方之间,更有一头笔直跃起,挟着惊人声势要将敌舰撞翻,目睹这一幕的士兵们齐齐惊呼出声,生怕旗舰受了那巨型鲨鲸一撞会直沈海底。

    漫空鞭影倏地凝住,化零为一,重重地笞打在空中鲨鲸的侧面,发出闷响。

    皮粗rou厚加上滑溜卸力,这一击并未对鲨鲸造成多大伤害,却令那近似军舰大小的巨体稍稍在空中停顿,紧跟着,长鞭再度幻化,千馀道鞭影先后击中同一处,将劲道凝聚透入,巧妙的招数运用将鲨鲸巨体理得打横飞起,运转数团后跌入水中,激起水柱高高直冲天际。

    士兵们欢声雷动,兴奋地见到所崇敬的元帅再次展露他那神一般的力量。只是,在天位高手重现大地的此刻,任一小天位也能全力一击,将鲨鲸轰得血rou模糊,相较之下,适才所表露的力量,在一流高手眼中实在威胁性有限,就连吓阻这些凭本能行动的鲨鲸亦不能。

    鲨鲸们低咆着,从四方高速游近,似欲合力一举将敌舰撞沈,然而,在他们将要靠近之际,一道冷冷目光隔着水面扫视过它们。

    虽然不懂得人类的的语言,但隔着水面,这道目光仍是凌厉无比,更内敛着锋锐,清楚地告诉鲨鲸们,他珍惜海洋里的生命,但若仍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愚昧地受人类利用,妄要侵犯他的领域,那他唯有还以它们一个血腥的结果。

    纵是兽类,鲨鲸们仍可以感受到这冷冷目光所蕴含的坚决,使得这些原本狂暴的兽类产生恐惧,在撞击舰艇的前一刻,不约而同地下潜转身,彼此在水底错身而过,掉头撤走。

    不明白其中理由,艾尔铁诺军只见到危机被化解于无形,一切彷佛神迹,当鲨鲸撤走,元帅站立在帅旗之下,雪白披风飘扬的英姿,再度让士兵们欢声动天。

    白衣如雪,剑眉含愁,散着寒气的金属面具遮掩住半边俊雅面容,全身笼罩着一股沉稳气势,腰间挂着一卷长鞭,是白鹿洞以东方仙术锻链出的神兵“千里神鞭”而这鞭子的主人则是以第二军团长之名,威震风之大陆西北的周公瑾元帅。

    深信摩下部属需要磨练,更遵守所谓的战场礼节,若战事限于正规约两军厮杀,他也仅是指挥部队,以一个单纯军人统帅的身分来参与战事;但当敌方拿出超越正常人力所能克服的武器,那他亦唯有放下坚持,以自己身为武者的力量,去把战争了结。

    只是,现在虽然结束了一场战役,公瑾却仍在思索适才敌方所透露的讯息,以及驱动鲨鲸海战的战术。

    看他们的样子,是绢之国的军队不会错。司马仲达乃虎狼之人,不守与我的和平约定是必然之理,但此刻赤王的大军压境,他应该也没有两面作战的馀裕,这次的动作,是单纯的挑衅?亦或是新战术的试演呢?

    近两年,绢之国频频蠢动,像这样的举动已不知是第几次,亦是因此,自己才没法分身他顾,但大陆上乱局已现,这样下去更是不妙。

    思考尚未有所结论,一股自空而降的压迫,吸引他的注意力,正自潜游离去的鲨鲸们也为这份气势所逼,下潜得更深、更快。

    士兵们的齐声惊呼里,一头型态猛恶的墨绿飞龙破云而降,直往旗舰上方飞去,威武姿态有若天神。

    公瑾仰首直视那乘龙驾临的紫色身影,淡淡道:“一段时间不见了啊!我的小师弟。”

    “二师兄,请你告诉我,师父的大弟子究竟是个怎幺样的人?”

    “唔!师父的大弟子吗?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在元帅府的机要书房里,紫钰追问着有关师父大弟子的一切。当日源五郎以白鹿洞武学御敌时,一再自称是陆游弟子。月贤者的七名弟子,其中六名世所共知,若源五郎所言是真,那他可能就是从没人知晓其身分的陆游首徒。

    那日交手,源五郎最后使的快捷身法,令紫钰感到难以掌握,加上顾虑同门相残,在下一次过着而敌对之前,她必须要先问清楚,那个秀美犹胜女子的源五郎,是否真是自己的大师兄?

    “有人自称是师父的大弟子?真有此事?”公瑾沉吟道:“那幺,这件事你问过师父了吗?”

    “我回过白鹿洞,可是……”

    心中不安,紫钰在交手隔天使乘龙急奔白鹿洞,想找师父问个仔细,但所得到的却是师父已再次闭关,什幺人也一概不见的回答。

    “二师兄!你追随师父最久,关于我们大师兄的事情,你可曾听师父提起过?”

    不仅是对外不偏口风,便是对众亲传弟子授业时,陆游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首徒,紫钰当初曾经向师父询问,但陆游只是微笑不语。

    “师父的大弟子……当初我确实听过一些谣传,可是……”公瑾摇摇头,道:“算了吧!那都是一些虚妄不实的荒诞传闻!不能帮到你什幺的。”

    “可是现在那人……”

    “小师妹,那人究竟足什幺身分,这并不重要。白鹿洞武学传承数千载,有非本门的奇人异士学会,这并不稀奇。”公瑾道:“我白鹿洞支持艾尔铁诺的立场不变,既然他选择了与艾尔铁诺为敌,自然也只会是我白鹿洞的敌人,你大可安心去放手对付,不管那自称是我们大师兄的男子,或是你那叛离师门的五师兄!”

    一番交谈,虽然未算满意,紫钰也只得先满足于二师兄的答覆。

    临去前,她瞥向公瑾师兄身后四名白头盔、白甲穿着之人,那四人以“四铁卫”之名广为西北一带所知。每当战争爆发,这四人随侍在公瑾身旁,戴着头盔与面罩,不露出真面目,倾力协助主帅杀敌。

    四铁卫中的蒋忠曾与自己有数面之缘,其馀三人,却是连自己也没见过,用天心意识感应过一遍,四个人都只有肤浅的地界修为,在高手眼中全然不值一哂,这四铁卫之名看来是名不符实了。

    跟着,紫钰再将目光集中回公瑾身上,良久,叹道:“二师兄,你如今垃高权重,但唯有自身武功才是一切根本,你……好生保重!”

    紫钰这番话,自有其因。

    陆游七大弟子各有不同出身,但彼此间仍对其他师兄弟的实力感到好奇,眼下七大弟子中的最强者,撇开身分不明的陆游首徒,便是那行踪成谜的五弟子“剑仙”李煜。

    至于这追随师尊最久的二师兄,众人推测他应当有着强横的武功,但此刻紫钰清楚地感应到,公理师兄有着地界顶峰的实力,却肯定没有进入天位……是故意掩藏吗?

    不!从他之前的出手看来,不像是隐藏实力。

    那究竟是为何?天资不下于己,当自己融会白鹿洞、龙族两家武学,复得阿朗巴特魔震之助,将实力推进至天位的此刻,这名一直也领先自己的二师兄怎会变得这般脓包了?

    莫非真是cao心军务,导致武功停滞不前幺?

    带着未解的疑惑,紫钰乘龙破空而去,继续赶赴追捕四十大盗馀孽的工作。师妹临去时的话,公瑾全然能明了,而话意中隐含着的些许惋惜与轻蔑,他也绝对感受得到,只是……

    公瑾转向身后,道:“四铁卫如今何在?”

    四铁卫之一的蒋忠道:“禀元帅,老大仍未能分身前来;残缺二哥在执行您先前的命令,保护曹寿;可莲四妹已预备前往自由都市了。”

    在崇拜的元帅驾前,蒋忠的语气十分恭敬。恐怕没有多少人晓得,素来跟随在公瑾身侧的四铁卫,除了他蒋忠之外,都只是伪装的假货。

    四铁卫之名成于百年前,当时公瑾甫就第二军团长之职,身边仅有蒋忠一名亲信,只是因缘际会,或尊崇、或承诺、或报恩,公理网罗了三名高手,众人合力,将西北一带的大小反抗势力扫荡殆尽,才开创今日的局面。

    亦是在局面稳定之后,公瑾才任由这三名高手离去,彼此间虽维持着一定的联系,但却也没有什幺重大事故需要再将这三人召回,为了保守秘密,公瑾在军中另挑选三名好手披甲蒙面,以示四铁卫从未离身。

    “传令给可莲,务必设法狙杀四十大盗的贼酋兰斯洛,必要时,残缺可以放下他禁宫侍卫长的职务,先去协助可莲一臂之力。”

    调动四铁卫这对公瑾而言并不寻常。蒋忠对同脐信心十足,因为那三人就强横过他千百倍,公理大人说过,阿朗巴特魔震后,三人中的任一个都有天位实力。实力上足以应付一切,只是蒋忠仍有担忧之处……

    “你担心他们的武功太强,我不能驾驭?”

    一眼看穿忠心部属的担忧,公瑾微微一笑。在这极度注重个人力量的时代,多数人也会和蒋忠有同样忧虑:仅有地界修为的自己,怎有资格统率三名天位高手?

    想法被元帅看穿,蒋忠这才惊觉自己的大不敬,忙解释道:“其……其实也没关系,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统领麦第奇家的旭烈兀元帅,目前也仅有地界修为,所……所以大人物的武功不必太……”

    “不!诚然我这六师弟修为只在地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被小觑。”

    公瑾道:“锋芒早露只是徒招败亡而已,以他的天分加上阿朗巴特魔震之助,要进天位相信不难做到,他是故意停留地界,好加强锻链自身啊!”

    说到此处,公瑾心中不禁有一丝喟叹。当今艾尔铁诺众皇子里,真要能说成器的,也只有这私生在外的他,要是能由他继承王位,将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这西北之地了吧……

    而想到六师弟旭烈兀,另一个念头在脑里冒起。权谋、权谋……自来权、谋不分家,要保住权位,在武力之外,谋略才是最重要的,这点紫钰你或许还无法体会吧!

    发现蒋忠仍是一副不安表情,由静思中清醒的公瑾微微一笑,道:“不用这样担心啊!用人之道首先就在于信人。若是我只能对一些才干不如我之人放心,那莫说四铁卫,我便连驾驭这第二军团的资格也没有啊!”

    再次对元帅的气度心折,蒋忠应声后,率着那三名伪扮铁卫离去。

    亦在众人都离去后,公瑾才认真思索起一个绝对隐密的问题。

    “陆游首徒……哼!当初的事还有活口吗?”

    一路往北门天关行去,源五郎与妮儿的行程没有预期中的迅速,那些层出不穷的暗杀者是导致这状况出现的一大原因。

    暗杀者本身并不具什幺威胁,但出手将他们轰下,却是件浪费时间与心力的事,对源五郎来说,这样也不错,总好过每日心上人脾气无处发泄,石头全砸在自己脑袋上。

    可是连续十几天过后,妮儿也大喊吃不消,与武功无关,只要一想到不管自己在做什幺,或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紧蹑在后,甚至就在旁窥视,那种精神上的不快感就教少女难以忍受。

    暗杀者未必是什幺武功高手,甚至有许多时候,几十名村夫村妇挥舞镰刀、锄头就这幺偷袭过来,他们未必晓得眼前两人是什幺人,却知道假如杀掉这对男女,可以换取他们十世也花不完的金钱,解除他们年年向地主交租的恐惧。

    面对这样的袭击者,妮儿感到荒唐,但实际与这些人动手又绝对是个叫人笑不出来的问题。除了不愿对他们动手外,源五郎亦分析过出手的后果:只要妮儿杀伤了这些里头的任何一个,花家绝对会大肆宣传,把妮儿讲成一个暴虐不仁的杀人女魔头。

    光是应付如附骨之蛆的暗杀者就已令妮儿感到身心疲惫,假如整个艾尔铁诺,甚至全天下的所有平民百姓也将己视作人民公敌,那她可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那幺,不动手,只是逃,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

    源五郎又提出一个疑问,“纵然你有心避开,但如果你的敌人一路追去,顺道大量屠戮无辜之人,却又把帐全记在你头上,让你成为千夫所指,妮儿小姐,你会有什幺感受呢?”

    妮儿瞪大眼睛,全然答不出来。她与兄长兰斯洛个性类似,尽管不笨,却也不是多爱用脑筋的人,哪里想过世上会有这幺复杂的状况?

    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那究竟应该怎幺办才好呢?

    “我不知道。”当妮儿求助的眼光望来,源五郎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苦笑,“做人就是这幺一件麻烦的事情,而每个人也会有每个人的做法,我希望妮儿小姐能找出自己的做法,无论对错,至少在日后你比较不会后悔自己的人生。”

    碰了个软钉子,妮儿仍未找到答案。假如她能抛开一切束缚,直接使用深蓝的判决轰遍方圆半里,不分老幼贵贱来个杀无赦,倒也可以解决这窘状,但始终也未能适应多数天位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价值观,妮儿宁愿自己去忍受这问题。

    将少女的心情全看在眼里,源五郎心内慨叹。

    自己提的问题并非杞人忧天。以目前的状况,花家是有能力将之付诸实行的,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也只是没想到这种低贱却有效的手腕而已。

    但今天敌人没有做,并不代表他日敌人就不会这幺做。就如同很难想像世上有这幺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样,妮儿根本想不到,世上就是有这样多卑鄙龌龊的对手,使着她所不耻的手段,却百分百地具杀伤力。

    “剑仙”李煜如今这种冷僻孤傲的个性,和他在剑试天下时的历练大有关系,石家的身段比花家低得多,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被他们屠杀掉后栽在李煜手上的人命,恐怕也不少吧!不管怎样,只希望能让妮儿有点心理准备,改天若真的遇上这种状况,打击多少可以减轻一点吧!

    而还有另一个问题同样值得自己注意。自那日宰掉马福林德之后,就没再遇过花家子弟有组织的袭击,这代表花家本身下了禁制令,不再让本身实力作无益的耗损,而是让一些为钱拼命的杂鱼打消耗战。

    这是非常正确的判断,换自己作花家主事,也会有同样的做法,只是有点想不到,目前的花家能有人看出这一点,采用这样犀利的策略……

    不过时间拖到这时也差不多了,那日紫钰被自己一唬,心神不定,必然会回白鹿洞向她师父求证。而陆游会给她明确回答才有鬼,虽然不晓得是怎样的推托法,但拖延到现在,紫钰的耐心也该到达极限,以她驾驭飞龙的速度,约莫也是这一两天该对上她的攻击了。

    这样,正好……¨

    这个想法刚刚结束,源五郎便接到了一封密函,那是青楼联盟给自己这贵宾的传讯,言明在一日前,有人在山区目睹十数头飞龙掠过枯耳山,直往东而去。

    从方向来看,自是冲着自己与妮儿而来。源五郎衷心感谢这则情报,天位强者的感应范围有限,对于飞龙这种高机动生物要等感应到再做反应就已经来不及了。再怎幺聪明的智者,一旦与最新情报脱节,就只能被动地随机应变。

    看来青楼联盟的立场还不至于一面倒,她们肯在这时候给自己通风报信,就代表她们没有完全站在白鹿洞与艾尔铁诺那一方,这倒是十分有利。

    掌握情报就等于掌握一切。既已知飞龙骑士团的行程,便能事先整备出最利于己方的条件去应付。所以……

    “妮儿小姐!别再练了,有个能让你试验自己所学,又可以轻轻松松击败敌人的机会喔!”

    轻轻松松击败敌人?

    那家伙在讲什幺疯话啊!如果这样子也算是轻松,那自己宁愿选择光荣战死算了!

    妮儿瞪着脚下尚未完成的巨幅图形,心里直把源五郎咒骂得狗血淋头。

    知道不久后将再遇上飞龙骑士,源五郎立即与妮儿商议对策。评估实力后,两人相信,妮儿的深蓝判决足以让飞龙们灰头土脸,但若遇上天位高手压阵,那就绝难讨好,当日在枯耳山妮儿初试深蓝判决,就是被一股强横至极的天位力量硬生生摧破,导致她内伤数日。

    因此,这几天源五郎与妮儿特别修练一样秘密武器。

    “白家六艺,每一套都不容小觑,在后三艺里头,双重禁咒曲确实不像另外两套那幺惊世骇俗。”源五郎笑道:“但这样东西之所以能位列六艺之一,便在于其无限的可能性,凭着它的法契,本是一介武者的你,却几乎可以兼通黑白魔法的一切神通,甚至是魔导师对抗天位强者的王牌,五极天式!”

    讲完之后,源五郎就传授给妮儿一篇咒文,要她以双重禁咒由的心法加以编排,再独自练习。

    几日来应付追杀之馀偷闲锻链,如今已有小成,只是这源五郎口中的五极天式威力似乎非同小可,为了让它发挥最佳效果,除了要挑一个不会伤及太多无辜的山里,更要在地上画这让人发昏的巨幅魔法阵。

    “双重禁咒曲创制的时候,假想敌只有地界修为,而寻常人以地界修为去挑战飞龙,那是自杀行为。”源五郎道:“我们现在是要一次伏击一群龙,又要赢得漂亮,当然要事先准备一点小道具。”

    源五郎讲得轻松,自己可快要画到头晕了。姑且不论个人绘画天分,要自己这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照图绘出数十尺方圆的复杂魔法阵,这种东西自己哪会啊!

    不过想到四十大盗死难兄弟的仇恨,再困难的专,也只有埋头干了。把源五郎留下的半成品补完不成问题,但完成后一阵头晕眼花是免不了。都是这死人妖不好,说要凭他的高速轻功先到前头与敌人纠缠一阵,让敌人没有戒心地被引过来,一举中伏。若非如此,这该死鬼图本该是他的工作。

    正忙个脑袋昏昏,忽然后头传来呼喝声。

    “你……就是那个什幺女贼寇山本五十六了吧!在我斩下你脑袋之前,有什幺遗言要交代吗?”

    声音不远,那还真是挺怪的,自己竟毫无所觉,难道真是因为画图画得太专心了吗?如果是平常,早就一脚把这家伙送上西天,但现在给这副鬼图弄得眼冒金星,哪有闲工夫去做多馀的事?

    “你们这些家伙很烦耶!我都已经尽量避开你们了,你们还是给我追过来,行行好,让我耳根清净一下吧!”

    “呵呵!真有趣,但今日不管你说什幺,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让你四手四脚,把你的绝招全部施展出来,然后安心受死吧!”

    声音不难听,但怎幺讲话这幺讨厌?

    “我不知道你这傻瓜是谁,总之本姑娘懒得理你,要动手的话你就从背后砍过来吧!”

    懒得回身,只要这家伙一动手,立刻就一脚把他踢到天边去!

    只不过,那人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意料。

    “你……你这样太狡滑了啦!我从来不斩背对我的人,你这样要我怎幺出手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动手了,拜托你,勉强撑一下也好,和我比个高下吧!”

    怪异的话语,加上声音实在不难听,忙到昏头的妮儿终于回首一顾。果然,与其声音相符,说话的人相貌不俗,白皙脸庞、乌黑长发,虽然不像源五郎、旭烈兀那样俊美得祸国殃民,但也足以令周遭人感到视觉享受了。

    仔细打量,这男子甚是年轻,看外表似乎仅比自己年长少许,却又像源五郎一样,给人一种摸不清实际年龄的奇异感;身上穿着件墨黑长袍,朴素样式有些像是神职人员的打扮,特别是黑袍边角的十字绣纹,挺像是耶路撒冷一派的宗教纹饰。

    不知为什幺,自己对这人有些提不起敌意,不过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不解决他说不过去,还是赶快把这人料理掉。刚刚打定主意,正要用最快速度闪电出手,哪知招式未发,那人都好像抢先一步察觉到了。

    这不大合理,这人身上根本感觉不出高手的气势。只是自己刚想动手,那人的目光立即移到自己要发招的左手,更露出欣喜的表情,说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是最理所当然的解释。

    而那人接下来的反应,则更是让自己想转头就走。

    “主啊!您真伟大!无聊的日子过了那幺久,今天还能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再和人动手,还有这幺漂亮年轻的大腿可以看……这样的生命才叫做人生啊!感谢主!阿门!”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听错,这人的胡言乱语荒唐到极点,而如果他是认真的,那这人脑子肯定不正常。想他死盯着自己大腿不放,一副色眯眯的眼神,本来该直接就一颗大石扔过去,可是看他双拳合握,好像感动得快掉眼泪的模样,妮儿一时也不知自己该怎幺办?

    “喂!你到底战是不战?我恨忙,摆平了你还有一推事要做,你要是没胆子,就滚远一点,别妨碍我办事!”

    看这二楞子傻里傻气,大概可以省掉杀人灭口的功夫了。

    “战!当然要战!”被妮儿一叫,那男子从感动中惊醒,刚要动作,又皱眉道:“等等!你说你还有当前随时可能失效,请大家发送邮件到.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事要忙,这样的话,你不能专心与我交手,岂不是好无趣?这样吧!你要忙什幺事?我来帮你!”

    说着,在妮儿意会过来之前,这男子已闪到她身侧,蹲下来,审视她辛苦大半天的魔法阵图。

    “蛊冥为首,魉魅在东,中有被军……这是接通五大暗黑神明的法阵啊!可是,既然会画这幺高深的阵形,又为什幺画得这幺不伦不类呢?这里写错了,破军的神名也不该在那个位置,到底有没有学过基础魔法啊……嗯!还有更不可原谅的,好丑的字啊……”

    摇头叹息的模样,让妮儿心头火起,就想一记肘击敲下去,但瞧着他全神贯注,盯着魔法阵细瞧的着迷样子,就算打昏了他,恐怕他也没感觉。

    是曾经听哥哥说过,世上有些武者嗜战如狂,为了满足战斗欲望,什幺事都做得出来,但这二楞子瞧来土不拉矶,怎样也与那种武者形象连不在一起。

    “笔!”也不回头,那男子把手往后一伸,向妮儿要笔。

    “啊?什幺?”

    “你画这魔法阵用的笔呢?拿来!”

    “喔!你说这个啊!给你!”

    “树枝?!你用这种东西在画魔法阵?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半点尊重神明的精神了吗?主啊!请宽恕这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吧!虽然她那双腿实在很漂亮……”

    嘴上抱怨,这男子的动作却是好快,拿起树枝,连妮儿手里的指示图也不必看,迳自以百倍于她的熟练速度,笔走龙蛇,开始画了起来。

    呃!等一下,我在这里做什幺?这个家伙又在这里做什幺?

    当意识到目前发生的种种,妮儿一时间感到愕然,只是难得有个突然冒出来的蠢蛋,帮自己搞定这个会把人画昏头的东西,那不管他是疯还是傻,暂且就由他去吧!

    不久后,只见那人把树枝一抛,数十尺方圆的巨幅魔法阵已经绘制完毕,而盯着自己代笔完成的东西满意地直点头之后,他好像也蓦地惊醒。

    “等等,我为什幺要在这里画这个东西?啊!想起来了!长腿小妞,现在我们可以决一死战了吧!”

    快要翻白眼了,妮儿刚想要答话,一阵由远而近的强烈破风声,再次打断了两人的专注。

    展开九曜极速,源五郎全力奔驰,尽管失去天位力量推动,无法飞翔于空,但在各树丛顶端急掠飞窜,仍是可以发挥高速,一种令身后飞龙追之不上的高速。

    得知飞龙骑士们已出动对付自己与妮儿,源五郎一面预备破敌之策,让妮儿准备;一方面则亲自出马,担任诱敌任务。

    紫钰不是傻子,没有相当程度的演技和对话,她岂会冒冒失失就跟上来?而能够把飞龙甩在后头,没练过九曜极速的妮儿是做不到的。

    另一方面,自己还不想与龙族彻底破脸,那样只是徒让某人讪笑而已。不论传承武学、团体实力,龙族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虽说兰斯洛目前与他们敌对,但一切也未至无可挽回,只要有一丝可能,自己还是希望把龙族给争取过来。

    所以,一切自己已经算好,今日一战,做戏意味大于实质,既可以让妮儿试练新武学,而发招时的强烈震撼效果也可以对龙族产生一定的阻吓作用,省得这群讨厌的蜥蜴得意忘形,真箇咄咄逼人到了教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只不过……¨

    “哈哈!飞龙有什幺了不起!追了那幺久远不是给我丢在后头!不嫌烦的话就继续追吧!”

    唉!为什幺每次当诱饵,都要讲这种降低智商的台词?想想还真是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