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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之鸣雷篇 第三章 仇踪千里还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月自由都市境内

    当韩特正在屋内正遭遇到古怪事件的同时,在另一边的山壁,爱菱以绳索缚在腰际,双手抓牢,缓缓下爬。

    数十尺的山壁,虽有一定斜度,但只要绳索扎得牢,就算是爱菱也可以慢慢朝下移动。

    “韩特先生真是的!武功好的不帮忙,要我这个武功不好的自己来爬!”

    心惊于脚下的高度,爱菱抓紧绳子,拼命祷告。

    如果换做韩特,以他的轻功,这种高度大概几下起落就安然着地了吧!根本不必那幺麻烦地攀绳而下。

    不过,对伙伴彻底死心的爱菱,再也不作这方面的考虑了。

    “其实韩特先生本来也就没有义务帮忙……”

    当绳索即将用尽,爱菱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说起来,韩特还是被自己骗来的,只要一想起如海市蜃楼般的宝藏,爱菱就有很深的不安感。

    绳索用尽,距离下方尚有七八尺距离,虽然无法判断地面情况,但看一堆树木生得茂盛,就是摔下去也无大碍吧。

    心意一决,爱菱解开腰间绳索,看准一棵树头,纵身跳下。

    “啊!仙得法歌大神,请您保佑。”

    耳畔风声呼呼响起,几秒之后,求神奏效,少女的身体落至树梢,在连续压断几根树枝后,摔落地面。

    除了满身的树叶泥巴外,肢体尚称完好。

    “呸!呸!”

    爱菱一面爬起身来,一面吐出嘴里的烂叶。

    在这山壁底下,长年掉落的腐烂树叶混和着泥巴,形成地上厚厚的一层叶床,也就多亏这些东西,才能把爱菱坠落的力道完全吸收。

    从这情形看来,那名老人摔下来的存活率又高了几分。

    爱菱打起精神,从身上取出火摺,开始在树林里寻找。

    “咦……找到了!”

    靠着眼力不错,四处搜寻之后,爱菱在右侧的树梢上,看见了一个悬挂着的人形。

    费了番手脚,将人放下,林中黑暗,看不清这人确切相貌,似乎便是那老人,探探鼻间,犹有气息,这点令爱菱大喜过望。

    “太好了,他还没死,我没杀人,没有杀人……”

    这种反应看在韩特眼底大概只觉得好笑吧,不过爱菱是真的很高兴。

    再等到把人拖到树林边,比较有光线的地方,太阳早已西斜,将要落入山巅了,爱菱急急忙忙地生火照明,进行急救。

    说是急救,但也仅是用携带的清水洗涤伤处,裹上涂抹伤药的干净麻布而已。

    爱菱既非医师亦非魔导师,就连伤药都是向韩特要的,所会的急救手续俱已在此,剩下的就要看老天了。

    也直到这时,爱菱才有机会看清楚这名受难者的相貌。

    这人是个男人,年纪已经很大,面上满是一道道纵横的皱纹,白花花的大胡子掩去半张脸孔,瞧不出确切岁数。

    再给一圈圈绷带裹住脑部,变成木乃伊一样的相貌。

    身体也很奇怪,像是长期不晒日光一样,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又像缺了很久的水分,肌rou枯干,硬梆梆地没有弹性,整个人缩水似地又瘦又小,一双手臂更是干枯得有如鸡爪,完全符合如字面上的意思,是个“枯瘦老头”。

    “奇怪,为什幺一位老人家会跑到这里来?”爱菱心中疑惑,“这应该不是一般人的行走路线啊?”

    老人的打扮也很奇特,一件天鹅绒的套头大红袍,边缘是用昂贵的金线滚边、袍子上也绣了精美的蓝色图腾,看得出其昂贵价值,但是似乎因为时间太久,衣料已破旧不堪,又摺又皱,许多地方都已褪成淡白,而穿的人习惯也不好,袍子上有不少破损与油渍,还有隐约的酸臭味,让人皱眉。

    爱菱心中纳闷,眼下又不好先跑回去,左右望望,在十余丈外找了根树干坐下。

    忙了半天,随着体内疲倦感阵阵涌上,她倚着背后树干,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

    疲倦的睡眠,好像有个不错的梦境,而在不晓得多少时间之后,爱菱听见了这样的干扰声。

    “丫头,丫头,别睡啊,怎幺睡在这里呢?”

    “不……不要吵啦!人家正在做好梦唷,别在这时候吵我啦。”

    “要睡也不能在这睡啊,感冒了怎幺办呢?唉,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事。”

    “韩特先生,让人家好好睡一下啦,我好累喔。”

    一面说,一面挥着手,也就在挥手的同时,身体失去平衡,爱菱惊醒了过来。

    醒来的个反应,是惊觉天已经黑了。

    一个人待在入夜后的山林,身上又没有防身武器,是件很危险的事,没想到这一睡居然睡出问题来了。

    想起耳边的声音,爱菱稍稍宽心,“没关系,还有韩特先生在。”

    继而又想起韩特根本没有跟着下来,还有点迷糊的脑筋又转到其他亲近的人,“是莫问先生?还是师兄?”

    这两者都不太可能,一个行踪不明;一个应该还待在魔界边境。

    这幺一想,人可完全惊醒过来了。

    “那会是谁?”

    一抬头,看到一双碧油油的眼睛,近距离盯着自己,诡异的绿光,吓了爱菱一大跳,立刻就要惊叫出声。

    “别叫!这儿是树林,要是引来什幺东西就不好了。”

    说话的声音异常微弱,却近在咫尺,定睛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形,在宽大的红袍下显得滑稽,正是那名昏迷的老人。

    刚才他不省人事时,眼睛闭上,还真看不出是这幺双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

    “老爷爷,你醒了!”

    “老爷爷!”

    老人身体一震,伸手抚摸面部,喃喃道:“老爷爷……居然给小丫头叫老爷爷,怎幺我看起来已经这幺老了吗?”

    感觉到对方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爱菱试着补救,“没有啦!您是我见过最精神、最健康的老人喔,很少有老人向您那幺有活力的,嗯,我刚才叫错了,应该叫您……叫您‘老伯伯’才对。”

    老人微微一笑,道:“‘伯伯’就好了。”

    以这个形式接受了爱菱的道歉。

    “伯伯,您的伤没事了吗?哎呀!”

    林中昏暗,爱菱凑近过去,想看清一些,却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而低呼出声。

    老人左半边脸颊,隆起了十余粒小指般大的畸形rou瘤,在黑暗中,竟隐约流动着紫青色的微光,看上去煞是怕人,而爱菱在这时才发现,老人的手、脚、面部,一直轻轻颤动着,虽然动作不大,却表示老人的身体非常不对劲。

    “伯伯,你的脸……”

    “如果你还想提醒我,这张脸有多老的话,那还是省了吧!”无视于爱菱的紧张,老人没好气的回答,“陈年旧病,死不了的,不要大惊小怪。”

    “可是,那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爱菱急道:“伯伯,我带你去看大夫吧,这样拖下去不好的。”

    “大夫这东西,我是不看的。天下医者,庸者六七,要把性命交在这种人手里,那和自杀有什幺分别。”

    老人缓声道:“山里住了多少年,病也多少年了,既然又没死,看大夫作什幺?”

    ‘啊!大夫跟仵作是不一样的吧!’

    爱菱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老人说话虽然有气无力,但声音中自有一股威严,教爱菱插不上话。

    “而且,与其要把时间花在这上面,我倒是比较有兴趣知道,为什幺我会坐在这里,而你刚才又躺在那里。”

    说到正题,老人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我记得自己是躺在树下晒太阳、打盹啊,为什幺会倒在这里,又被人把头裹得像海螺呢?”

    “这个……这个……”

    如果韩特在这,大概会笑着说“还有能力开玩笑,看来你没受什幺伤嘛!”

    但是单纯的爱菱,被问到致命伤,立刻跪了下来,拼命磕头,“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真是太对不起您了。”

    跟着,她把自己如何和朋友旅行,如何驾驶失控,如何撞着大树,之后又如何下来寻人的过程,一一清楚招供。

    拉拉杂杂地说上一堆,等到全部讲完,已经花了大半夜了。

    “……我知道自己很不值得原谅,不过……不过还是请您原谅我!”

    爱菱把头埋得低低的,从小到大,她一向很会闯祸,尽管保证下次没什幺用,但每次与人道歉时,都是最真心真意的。

    “若是照我早年的脾气,这件事……嘿嘿!”

    老人没把话说完,只是瞧着爱菱,神情专注,像是在思索什幺事,好半晌,他点点头,温言道:“这件事就算了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幺条件啊?”爱菱诚诚恳恳地道:“只要我能作的,我一定会帮您做到的。”

    “你当然作得到。”老人诡异地一笑,“我要你待在这里,陪我三个月。”

    “什……什幺啊?”

    这要求太过匪夷所思,爱菱变得结结巴巴。

    “老头儿老而不死,在山里住了多年,早就孤家寡人惯了,不过,偶尔也希望有个伴儿,陪我聊天说话。”

    老人的用语很奇怪,他不喜欢别人说他老,却又自称老头,“丫头,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很想与你多相处些时间,你就当作是体恤老人家,陪我在这山里住些时日吧!”

    老人说得真诚,爱菱没想到其他,只觉得大是困扰,她素来天真心软,若是平时,可能就此一口答应,但眼前与韩特的寻宝计画,是个难得的机会,断断没有放弃的理由。

    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婉拒,而她刚要开口,老人已抢先道:“丫头,你陪我住几个月,伯伯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他抬起头,露出个既自负又自信的微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幺人?”

    这句话没头没脑,更没半点线索,爱菱哪里答得出来,却见老人微闭双目,一声低喝,扬起左手,一道碧绿火苗自掌心飞出,落在地上,“呼”地一声,爆燃成了个尺径见方的大火团。

    “哇!”

    乍见此状,爱菱着实一惊。

    老人神情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青绿色的火焰随之烧得炽盛,逐渐转红,几分钟过后,火焰转为赤红。

    “好棒喔!”

    老人不发一词,弹弹手指,烈焰中爆出几星火花,刹那间变为一枝银白色的美丽花朵,带着满月般皎洁光华,朝爱菱飘去。

    爱菱伸手欲接,却从中穿过,接了个空,而花朵爆散成瓣瓣花雨,飘零坠落,又在接触土地的瞬间化为乌有。

    “伯伯,太厉害了,你真了不起。”

    爱菱看傻了眼,连声夸赞。

    “还是猜不到吗?”

    老人笑容依旧,声音中却多了些许失落与焦躁,显然是不满意爱菱对这番落力表演的迟钝。

    “这个啊?”

    爱菱脑里想着老人的举动,再看他有意无意地指着自己袍子上图腾,登时叫道:“我知道了,伯伯是魔法师。”

    随即又道:“不对啊,魔法师都是穿黑色或白色的袍子,怎幺会有红的呢?”

    虽然并不是没有穿红袍的魔导师,但是,在一般人印象中,魔导师总是按照自己法力的属性,穿着黑、白两色的袍子,鲜少有其他杂色,所以爱菱推翻前论。

    老人脸色顿和,道:“说对了,我的确是个魔法师,穿红的是我的爱好,颜色和职业有什幺相干?”

    “喔!这样啊。”

    “什幺叫‘这样啊’!”老人像是受到伤害似的,怪叫起来,“魔导师是既尊贵又神圣的职业,被你叫得一文不值似的,怎幺你看不起魔导师吗?还是你怀疑我说的话?”

    从表情看来,他明显地在意后一个问题。

    “没……没有啊!”

    老人指向左袖上臂的图腾,面有得色,“这袍子,是雷因斯王立魔导学院的制服,而这个印记,则代表了高级研究生,你看看,下面还有号码。”

    爱菱凝神看去,果然看到以奇怪数字写成的号码,不过因为年代过久,已经模糊了。

    “嗯,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好像真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呢。”

    爱菱察言观色,小心道:“这幺说,伯伯以前是很了不起的人罗?”

    开始到现在,大概就是这句话最说中老人心坎了,他呵呵大笑,道:“不错,当年在稷下,老夫被尊称为天才红法师,那个时候啊,嘿嘿,可真不得了……”

    老人像是很久没和人夸耀,一说起这话题,话就滔滔不绝,大谈当年勇。

    也亏得爱菱无比耐心,忍着睡意,静静坐着聆听。

    听老人的故事,他当年在研究院里好像很被倚重,那后来又为什幺沦落成这个样子呢?

    爱菱不太敢问,每个失意人的背后,都有他们难过的往事,这种事少问为妙。只是啊,爱菱想着,“不管老伯伯当年有多了不起,又和我有什幺关系呢?”

    发现爱菱的疑惑,老人在说到一个段落后,道:“老头儿一向对你这样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今天与丫头你投缘,说起来,你也很有心,算救了我一次,我也该还送你一点东西。”

    爱菱连连摇手,“不可以的,这样不行的……”

    “有什幺不行,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老人道:“丫头,只要你在这里陪我三个月,我就教你魔法,让你成为一流的魔导师如何?”

    风之大陆有所谓“朱鸟刀,白鹿剑,魔导终属雷因斯”的俗谚,其中,流的魔法师都出自雷因斯·蒂伦的稷下学宫,这可以说是全大陆尽知的常识,其他国家并非不想发展相关技艺,但由于先天环境的限制,雷因斯“魔法王国”的头衔,始终屹立不摇。

    在民间,黎民百姓对所谓的魔导师是又怕又羡,就像是对武学高手一样地崇拜着,但雷因斯的规律森严,又有众多心性考验,有心人往往不得其门而入。

    老人现下的这个提议,毋须繁复程序,只要点头立刻可学,确实是很多少男少女梦寐以求的奇遇,换做普通情况,争着点头答应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

    “嗯!撞伤伯伯是我的不对,您肯原谅我,爱菱就已经好感激,绝不能再拿您的东西了。”

    谨守着父亲教诲的自尊与礼节,小爱菱温和而有礼地回绝了。

    当然,能成为一流的魔导师,是件想起来就兴奋的事,自己不能说是毫不心动,然而,就算这个远景再怎幺美好,爱菱也不能答应,因为早在许久之前,她就把所有心力用来追逐另一个梦想了……

    “我现在有些事情在办,等到事情完了,再来陪伯伯住吧,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至于您说要教我魔法……”

    爱菱有些抱歉地笑起来,不是韩特那种嘲讽人的“抱歉”微笑,而是真心地因为满怀歉意,不知该用什幺表情的笑容。

    “我希望自己将来能当个杰出的创师,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也必须拒绝伯伯的邀请,对不起了。”

    说着,她深深地鞠了个躬。

    听到爱菱的答覆,老人生气斥道:“啥?当创师,这幺没出息的志向,换了换了吧!”

    爱菱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优秀的创师虽然有利可图,但绝对比不上一个优秀的魔导师那样,处处受人敬畏。

    只是,梦想之所以成为梦想,就是因为它可以独立于利益计算之外,也许韩特会对这话嗤之以鼻,不过爱菱始终是这幺深信着的。

    所以,她仅是再次深深鞠躬。

    在她想来,老伯伯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回答而生气吧!

    但是,当爱菱抬起头来,老人却点着头,抚须微笑,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对于某件事情感到满意,欣喜地微笑。

    “不错,真是不错。”

    “伯伯。”

    给老人的反应弄糊涂了,爱菱不解地搔着头。

    便在此时,远方隐隐传来人声,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抬头一看,上方树叶间隐隐有光透入,原来两人这一番谈话,竟已度过一夜,韩特终是放心不下,出来寻找了。

    “爱菱,爱菱,你这笨女人跑到哪去了,快点出来啊~~”

    想像得到如果让韩特久找不着,自己回去之后会有什幺下场,爱菱预备向老人告别。

    ‘可是,放老伯伯一个人在这好像很不安全,要不要带他去看大夫呢?’

    “丫头。”打断她的思绪,老人说话了,“事情办完以后,可千万记得要回来喔,我要送你另外一份谢礼。”

    “伯伯,我想我……”

    “年轻人不要毛毛躁躁的,听老人家把话说完。”

    老人露出了狡猾的笑意,“你说不想学魔法,那如果是太古魔道呢?”

    “太古魔道!!”

    听到这名词,爱菱立刻把眼睛瞪得大大,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所谓的太古魔道,又被称为科学,根据雷因斯·蒂伦的古老记录,似乎是某个已不存在的文明所传下的技术,因为其中的道理非常艰难,所以被世人归类于魔道之术。

    尽管如此,太古魔道却与一般借用精灵、恶魔或自然元素的魔法不同,而是凭着机械的组合,发挥强大威力,和魔法达成同样效果,却又有别于寻常魔法,成为一门独立学问。

    如果说擅长魔法的是魔导师;那幺研究太古魔道的,就是专门创造各式器械的创师了。

    举凡光束兵器的制作、调整,尽皆是创师的工作范围,而太古魔道的科学知识,也是高等创师的必通学问。

    但是,一如魔法是雷因斯·蒂伦的专利,九州大战之后,除了雷因斯,大陆上有关太古魔道的相关藏书给毁得干干净净,使得这门学问就此成为雷因斯的不传之秘,想要研习此道的学者、创师,除了拜入雷因斯王立学院外,别无他法。

    爱菱的学习过程则更是怪异,隆·贝多芬早在大战时期就已名扬天下,在这方面自有不俗造诣,爱菱却没得到传授,仅是积年累月偷窥父亲房中一本没有封皮的超长手札,从中学习,虽然成功拼制出不少深奥器械,却不明所以然,更不了解太古魔道的基本学理。

    所以当听到这个超级诱惑的提议,惊喜得险些跳上天去。

    “伯伯,您是说真的吗?”

    一反刚才的淡然,爱菱就像挖到宝藏般的高兴。

    老人道:“在雷因斯的时候多少学过一些,虽然是些入门的粗浅常识,但拿来教教小姑娘是不成问题的。”

    爱菱猛点着头,她就是欠缺一些最基础的正规知识,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增益,很多苦思不得的问题都可以获得解答,离梦想就更进一步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先答应。”

    “一定答应,一定答应。”

    老人正色道:“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还有任何有关我的事,否则这份约定立刻取消。”

    不明白老人的用意,爱菱仍是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在这方面守口如瓶。

    见她答应,老人宽言道:“我年纪大了,身上又久病不愈,所以不希望被人打扰,你明白吗?”

    觉得这解释合情合理,爱菱点点头。

    当确定老人怎样也不肯去看大夫后,爱菱承诺再三,依依不舍地作别。

    “对了,伯伯,我还没向您介绍呢。”

    爱菱笑道:“我的缩写名是隆·爱因斯坦,叫我爱菱就可以了,伯伯您的名字呢?”

    面对这问题,老人仅是抚须一笑,看看自己泛白的红袍,若有所思地道:“名字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早已没了意义。既然以前有过红法师的称号,你就叫我赤先生吧。”

    “赤先生,赤先生。”

    将这名字在口中反覆念几遍,确定记牢后,爱菱向赤先生挥手作别。

    临行前,赤先生一抹若有含意的笑容,让她久久难忘。

    “你也别难过了,有形的东西难免是要灭亡的,这样想想,心里不就好过得多了吗?”

    走在进城的大道上,韩特对爱菱这样说着。

    早上爱菱回去后,遵守与赤先生的约定,告诉韩特说找不到人,在树林里迷路了一夜。

    基于昨天的经验,韩特一改前非,对失意的伙伴急切地致上关怀,努力安慰爱菱,从“身为江湖儿女,杀人是在所难免,早点习惯就没事了!”、“死亡有时候是种解脱,也许你作了件好事喔!”,一直到最后的“有形物质必亡说”,尽管每种说法听来都有些刺耳,但至少也表示他对同伴的沮丧并非无动于衷。

    “所以罗,你不应该再这幺愁眉不展了,还是放声大笑,把不愉快的事都忘光吧。”韩特嘻皮笑脸道:“再说,如果你还不开心,不是很对不起一直在安慰你的我吗?”

    “呃!你那叫做安慰吗?我怎幺一直觉得好像在被人嘲笑呢?”爱菱沮丧地答道。

    既然死人不存在,那她当然没有伤心的理由,不过,自己的心情就是高兴不起来。

    和那位老伯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以至于分别才没多久,自己就好像长久离别那样地难过,甚至有些后悔,为什幺没有留下来多陪他些时间。

    “唉!现在也来不及了,希望老伯伯身体健康,我能早一点回去看他就好了。”

    一面想着,爱菱也默默替老人家祝祷安康。

    不知不觉间,两人进入目的地,希尔恩城,预备到城内的招待处领取旅费。

    希尔恩城的规模,在自由都市里算是中级,人潮来往比沙尔柱繁密得多。

    爱菱左看看、右看看,为市街上热闹的气氛感到高兴,很快就将心中阴霾扫空。

    而原本一路笑嘻嘻的韩特,则是从入城起,脸色越来越怪,变成一张臭脸。

    “韩特先生,你怎幺好像不太高兴啊?”

    “哦!真的吗?”

    韩特随口道:“那大概是因为没吃早饭的关系吧!”

    听得出韩特语气异常,目光游移不定,爱菱也跟着环顾四周,寻找原因,这才发现来往行人、街上茶馆的客人中,许多都佩带兵器,形貌粗犷,目露凶光,不停地朝这边打量。

    他们的服色、穿着都各自不同,显然是外地来客,只怕也都是来领取路费的对手,韩特想必也是为受到这幺多恶意视线而不悦吧!

    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多半都集中在韩特身上,相互低语,完全将后头随行的女孩视若无物,让爱菱觉得好生古怪。

    “韩特先生。”爱菱悄声问道:“为什幺那幺多人都在看你啊?”

    “呵,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给了一个毫无诚意的回答,韩特加快脚步,带着爱菱离开街道。

    服务处设在希尔恩的中央广场,从四方都市涌来的参加者,在广场上大排长龙。

    近千人的群众里,大多数都是满面风尘,衣衫褴褛,显然是为赚领路费而来,并没有参与寻宝的实际能力,服务员往往随意看个两眼,就剔除了他们的参赛权,不列入补助路费的名单。

    也有为数众多的剑士、佣兵之类的参赛者,他们全副武装,挂着自信满满的表情,昂首阔步走到服务台,而服务人员也对这类人较为殷勤,在请他们留下姓名之后,一一给予满袋金钱,其中特别魁梧威猛的,所得的路费更远较他人为多。

    爱菱看得眼花撩乱,道:“想不到有这幺多人来参加,看来这次寻宝的对手很多啊!”

    “喔,人是很多,不过杂碎。”韩特轻蔑道:“这种程度的角色,我认真起来,一两百个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是吗?那拜托你讲这种话的时候,不要特别躲在暗处,这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爱菱担心道:“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很多人都好像很强的样子,像那个红头发的,他身上兵器好多喔!”

    “是啊,让他去打猎正合适。”

    韩特哂道:“那家伙一副紧张冒汗的窝囊样,又把刀子抓在手里不放,光看就知道是刚出道的……嘿,周围左右这样的人多着了,这趟纯粹是人多而已,没什幺了不起的人物,连七大宗门的新生代都没看见半个,可轻松多了。”

    突然的一句,让爱菱莫名其妙,“什……什幺是七大宗门啊?”

    “就是当今江湖最大的七大势力啦!王、白、石、花、东方家、麦第奇家还有……”

    说到一半,韩特闭上嘴,“算了,现在不是教你江湖常识的时候,你给我乖乖排队去领路费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爱菱给韩特撵去排队,理由是“有警觉心的剑手,不会轻易让自己身陷人挤人的环境”。

    爱菱觉得有些不安,打从一入场,韩特立刻用手巾遮住面容,并且站在入口边缘,怎样也不肯到广场中心去,显然是忌讳某些事物,自己在什幺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去报名,要是遇到什幺事,岂不是九死一生。

    而临走时,韩特欲言又止地补上一句,“希尔恩应该还好,不过也很难说……总之你等一下报名字时候小声点,要是遇到什幺事,就什幺都别管,拿了钱就跑,大家在三条街外的白楼下会面,知道吗?”

    这些话听得爱菱浑身毛骨悚然,不知道这一去会碰到什幺恐怖事。

    而这问题获得解答并没花上多少时间。

    在一连串推挤之后,险些咽气的爱菱挤到服务台前,在服务员狐疑的眼光中,填好相关文件,递了出去。

    服务员先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轻念起名单上的人名,“队员:爱菱……去,小女生也学人组队,这次骗子真多,队长:韩特……韩特!”

    服务员的声音像给毒蛇猛兽咬着般陡然提高,由于拔高得太急,几乎变成尖叫。

    同时,原本纷闹的四周,忽地完全死寂下来,外围的人觉得奇怪,也停止说话,缄默气氛迅速往外扩张,没一会儿,整间广场一片沉静,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几声人声,针落可闻,诡异的气氛让爱菱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幺过错。

    “请问……”

    “这位小姐,您的队友……是那个韩特吗?”

    爱菱听出对方的措辞变得恭谨有礼,却没有发现对方因为紧张而干着嗓子,“是啊,就是那位很有名的逐魔猎人啊,有什幺问题吗?”

    “他……请问韩特先生也在这里吗?”

    “当然罗,我们是一起上路的,韩特先生他就在……”

    爱菱刚想指出韩特位置,却找来找去看不见他的踪影,心下叫糟,担心可能因此拿不到路费,哪知服务员的脸色蓦地变成雪白,匆匆忙忙提了个最大最重的钱袋交给爱菱,立刻把“服务中”的牌子盖倒,招呼同伴,几名服务员三两下就消失得干净。

    “怎……怎幺了吗?”

    爱菱方自疑惑,身边的人群已响起一阵低语。

    “你听见了吗?韩特来了,是那个‘剥皮韩特’、‘吸血魔人韩特’啊!”

    “我刚刚在街上看到有人右手缠绷带,又带着那种配剑,心里就犯嘀咕,果然是那家伙。”

    爱菱越听越觉得不对,江湖人为了夸耀自己的武力,是常常以凶猛的外号,剥皮、吸血、杀人王……

    之类的吓唬敌人,但听这些人的语气,似乎又没有那幺单纯。

    “那家伙怎幺还敢来希尔恩,五年前的那档子事还没了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吞进肚子。”

    “听说那个死要钱的,两月前在波鲁特佳尔干了一票黑吃黑,害得十五家赌坊连锁倒闭,有三个老板当场发了疯,两个中了风,还有一个几天后咽了气,死前遗命就是着人把这家伙千刀万剐。”

    “自由都市里要他命的还少啦?我听说这家伙邪门得很,只要在他周遭三尺内待上几下,全身的钱都会被刮得精光……”

    四面是声音越说越大,爱菱是越听越怕,看看周遭,有些人虽然不言不语,但面部却剧烈抽搐,似是想起平生恨事,心情激动到了极点,这才想起韩特补上的那几句话,顿时浑身打颤,悄悄地把钱袋搂进怀里,压低身子,想悄悄溜走。

    “哇!去你妈的死韩特,老子要杀你全家,剁你的骨头!”

    “我也要杀他全家!”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场内有数百群众情绪整个爆发开来,有的喊韩特害他祖产赔光,有的嚷嚷韩特抢了他的珠宝,有的叫是韩特害他沦落至此,更有的气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高声嘶喊韩特,乱挥手上武器虚砍,情形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有人高呼一声“杀掉吸血害虫,还我血汗钱”,所有人就像发了颠似的抢出广场,到处寻觅仇家的踪迹去了。

    爱菱在一片混乱里贴墙而行,心底直向老天祈祷,这不干自己的事,请把一切算在那不负责任的混帐头上,千万别让群众的怒气波及到自己。

    “唉!又发生了。”

    一个斯文而平静的声音传进耳里,在四下sao动中分外显得突出,爱菱正奇怪是谁还能那幺冷静,却听到有人呼喊要抓到韩特同伴的那个小妞,逼韩特出面,心底大惊,接着便觉得腰间一麻,身体一软,不醒人事了。

    离广场数条街外的街角,当愤怒群众奔马似的扬尘冲过后,红影一闪,原本新漆的砖墙如布匹般卷倒脱落,露出了布面后的人形。

    “呼!好险,幸好还有这手压箱底的本事。”

    判断情况已经安全,韩特卷起伪装用的布廉,悠悠哉哉地斜倚着墙。

    “伤脑筋,本来没想到会这样的,那笨女孩不会有事吧?”

    韩特有些懊恼地抓抓头,依照原本的估计,希尔恩已经几年没来,一些事情应该已经逐渐淡化,却忘了因为寻宝,各方人潮涌来此地,相对的仇家人数变多,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变成暴动。

    虽然担心,不过,身为始作俑者的他,并没有忏悔的打算,“唔,要在那种环境里脱身可没那幺容易,那笨女孩又是短腿,照我估计……大概再等一刻钟吧,光等太无聊了,要不要去对街买些点心来吃呢……”

    “你这个大混蛋!”

    出乎意料的骂人声响起,爱菱从不远处快步奔来,鬓发散乱,面染尘土,明显花了好大力气才从暴动中脱身。

    “咦,怎幺这幺快就回来了。”

    韩特大奇,张口笑道:“我还打算去买些东西等你回来吃咧。”

    “你还好意思说,惹了那幺大的麻烦,居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帮忙,我就……”

    想到刚才的惊险,爱菱真的是很生气,脚下越走越快,恨不得当面给这家伙一拳。

    韩特仍在满口胡诌,“这怎能怪我,你去之前我明明……”

    可是当爱菱说到“有好心人”,韩特脸色倏地一变,左手立刻移到剑柄上。

    而惊变也在同时发生。

    前一刻,爱菱还在奔来,“我就”两字刚出口;下一刻,所有东西消失无踪,一柄光剑蓦然出现,蓝白光柱直刺韩特咽喉。

    “如影随形!”

    瞬间,韩特脑中闪过对方使用的技巧名称,情知是有擅长匿踪、刺杀方面的高手,利用爱菱掩饰本身气息,贴近刺杀,百忙中不及还击,将脑袋往后急仰,整个人骤弯成弧,右腿趁势全力扬踢,要在时间将对手迫开,取回主动权。

    嗤!

    “好险!”

    几根发丝飘散,光剑贴面掠过,距离之近,让面部甚至为之灼痛。

    但对方并未技穷,一剑刺空,立即蜷曲下身,迎着韩特上踢右腿,以惊人的柔软度乘于其上,藉力一跃,上半身姿势不变,光剑追削韩特面门。

    变招又快又狠,韩特别说拔剑,甚至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但见蓝光一闪,剑刃已追至眼前。

    “蓬”的一声,两道人影乍分即散,在地上打滚数圈后分跌作两堆,一躺一趴,俱是动也不动。

    给连串变化弄得目瞪口呆的爱菱,到这时才清醒过来,抢上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