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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手中锄头掉落脚边。我盯着它。 半晌才道,“你是什么意思?本尊没听懂”。 他帮我捡起来,看着我,“如果小仙没猜错,霜华殿下早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我看了看他,突然笑起来,摇头道,“早?多早呢?发现对一个妖动了情的时候么?” 他点头,“对,为了一个妖想要退婚。那时候或许会怀疑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妖动了这样的心思。那么这个妖,又究竟是谁呢?” 我笑,“年纪轻轻的神仙,想象力太丰富并不太好。” 他也笑起来,“这只是小仙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干了一天活,索然无味。 风信子一日并没有再与我说话。 此时细听,原来他一个人一边挖土,一边唱歌。所谓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殿下要见一见霜华殿下么?” 他冷不丁冒出来这一句。 我道,“上回见他,我给了他一掌。他如今怎样?” 他抬起手,“实话实说,小仙最近不曾直面见过三殿下,总是远远隔着帘子的”。 “还能说话,想来也并无大碍。” 他道,“太子殿下的心真的这么硬吗?如果能见一见,三殿下心中宽慰,再重的伤想来也能好的更快一些。” 我笑道,“你莫要说了,本尊就是这么样的硬心肠。” 我拂袖欲离去,又道,“今后你不必来了,你这本事,去帮他们也是一样的。” 凤凰又把菜做好了,我不知怎的一天都不太痛快,回去一看那么一桌菜,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股气。 “你回来啦。” 我上前不悦道,“我不饿,我不想吃。你能不能以后别做这些了。” 他站了起来,“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道,“昌昊仙君,你够了没有。本尊不知道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不如同你说清楚,本尊不吃这套。你留着这功夫跟别人玩去吧。” 他没理我,却倒了一杯水递给我,“这是我下午烧的凝芝茶,刚在冰里镇凉了,放了一些椴蜜。” 看见他这幅模样,我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眉头跳的厉害,伸手拍掉了茶杯,“你别装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如说出来!做出这一副温良之态给谁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着一丝硬扯上来的假笑,看着我,“你现在心情差而已。既然你现在看见我不高兴,那我就先出去。” 我将桌子一掀,桌上碗碟悉数翻在地上。 他回身看我,看了看地上,盯住我。 我捏紧了拳头。 他慢慢走过来,“你在故意找事?” 我点头,“是有怎么样?” 却听他咬着牙道,“阿臾,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这几日我努力让自己像东极一样的听话,体贴,大度。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点头,“很好,继续说。” 他一下往前冲了一步,力道又急又猛。我一时没料到,竟被他陡然压在桌边。 他恨恨的盯着我,“我不是他的性子,这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也绝不可能会是真的大度。这种戏我演不来。” 我冷道,“你不需要演。” 突然脖子一痛,竟然被他狠狠咬了上去。 鸡发狠了果然会啄人。 我捂着脖子将他推开。 他两眼发红,“有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咬死你。” 我点头,“露出本性了吧,疯子!” 说着,我起身往门外走。 门户陡然被合住。 我笑,“怎么的?还想打架?不要以为本尊现在打不过你。” 却见他一言不发,却一把将我按在门上,一个很粗粝的吻,只觉得满口血腥味。 他抬起头,“你当初说,如果两心相悦,就算是粗茶淡饭,竹篱茅舍,这也很好。你都不记得了么?” 我摸着自己被啃破的嘴角。 正打算给他一掌。 却见他陡然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转了过身去。 “还没见识老子的拳头你就先装起来柔弱了?” “滚。” 我笑,“你让本尊滚,本尊就要滚?” 我走上前去,却见他斗大的汗珠挂在鬓上,“你怎么了?” 他扔给我一盒丸药,“滚吧。七日后再来拿药。” 我瞥了他一眼,手上探上他的脉,脉相大乱。乃是煞气不受制的前兆。 察觉之瞬间,我猛然躲开了他一掌。不禁祭出仙锁想要捆住他。没想到却一下被他挣断了。 随即又化出力道圆滑柔韧的金光,在我指间幻成一条金链,才彻底的捆住他。 他挣的厉害,面色极其痛苦。 我环着手臂不禁骂了一句,“活该。” 我蹲了下来,看着他在地上被折磨的样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这娇滴滴的模样可比平日可疼多了。” 我拍了拍他的脸蛋,“长得这么艳,还敢跟人学强jian。老子就该让你疼死算了。” 他已经神智不清,发出嘶吼。吼的我胆战心惊。 我心中甚乱,正想找块破布堵住他的嘴。 却听他突然喊起来我的名字。 我皱眉,“叫老子作什么?别喊了,喊的老子心乱,也想不出来解决的法子。” 他并没清醒,仍旧喊我的名字。 我无奈,“在呢!在呢在呢!!” “阿臾你别走……你别死……” 我一边检查他身上捆缚的金锁是不是结实,一边胡乱应道,“没走,没走,等你死了再走好不好……” 他突然睁开眼,双眼一片空蒙,发出怒喊,“我同你一起死……” 我心中一惊,不禁看向他面目,只见他双目之间铭现死志,周身灵气大溃。乃是自爆的迹象。 我来不及扑过去,就被一阵巨大的气息震了开去。 一瞬间,我被一道光闪的睁不开眼。 我怔了一怔,脑子有点空白,摸着往前爬过去,还好,还有气息。 我看见了,散开的灵气迅速倒流,重新归于他的身上。这么多年,竟然一丝好转都没有。 他在一次一次濒死中又活了下来。 我坐在他的身边,就这么看着他在昏死之中,身上伤势慢慢自行痊愈。整整一宿。 天刚亮的时候,我将他身上的金链收回。他于破晓中渐渐醒转。 他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还在地上坐着的我,伸了伸手。 我没理他,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坐的两腿发麻。 不觉得脚上一软,却见他伸手一扶。倒好像我故意往他怀里栽似得。 我推开了他,坐在椅子上锤腿。 他看了看屋内,并无一言的收拾起那一屋狼藉。 他从容不迫的以仙术收整房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半晌,我只听见自己突然道,“我饿了。” 他亲手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两碗粥。 我垂着头,拿勺子盛了一口。 他就坐在对面,也不吃饭。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勺子一撂下来。站了起来。 倒把他一惊。 我嗓子发出声音,“饱了。” 看我往屋外而去,“你去哪?” 我停住脚,“送药去。” “你今天还回来么?” 我想了想,没有应他。 ———————— 东极身子大有起色,我窝在一张榻上发呆。 “神尊近日在外面cao劳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看了看女秦,“也没有。” 她笑道,“这神情,倒像是在外面拈了花惹了草?” “胡说。”我摇着扇子,翻了一个身。 她道,“前两日,天界那位大殿下,在冥界外转悠了两圈,不知做什么。就站在那入口的老槐树下。” 我“哦”了一声,“许是找本尊算账的,找不着就走了。甭理他。” 她应了一声。 “还有别人来过么?” 她一怔,摇头,“没有啊”。 我松了一口气,“哦,很好。” 午后天气热,我摇着扇子一边胡思乱想,又因一宿没睡,不觉得眼皮发沉,神思困怠,竟阖目浅浅睡去。 ———————— “哥哥,你在做什么?” 承烨一见我,忙将手中之物收到身后。 动作难得的质拙,我一把扑向他。 竟从他身后硬生生扯出一只葫芦。我摇了摇里面,问,“这是赤脚大仙的仙丹?” 他面上一僵,忙来抢,我笑嘻嘻的将葫芦搂在怀里,在地上滚作一团,“没想到你偷偷在这里嗑药?这是什么药?是不是吃了能修为大增?” 说着我一把拔开塞子,“是不是吃了就能像你一样厉害?嘿哈嘿哈!一下子就能横扫百万妖众!” 他忙摇手,“不是,这不是丹药,你莫胡闹!” 他平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此时竟然露出这样的神色,我心中大大的开怀,偏要好好逗他玩。 “不告诉我,我就告诉爹爹,让他用雷神鞭抽你的屁股!” 他叹了一口气,“这是凡间的酒,你莫要告诉父君。” 我举着葫芦,深深一吸,一股窾鼻的辛辣味冲上用脑门,我一把扔还给他,“什么东西?竟然是臭的!” 他捡起盖子,重新盖了上。 我嬢嬢让我找他学画,爹爹又让我找他练武。 不过就是看我不成器,什么都比不上霜华。 我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看着他,“那酒好喝吗?天界的酒都是香喷喷的,为什么凡界的酒竟然这么臭?” 他笑,“天界的酒都是仙葩灵髓所酿,是为了助于修行所造。凡间的酒用乃凡物所酿,实为凡人为了忘忧而造,就更容易醉一些。” 说着,他蹲下身子,将我刚刚带来抛在地上的画册卷轴一一捡了起来。 我点头,趴在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哥哥是想要醉一把?” 他点头,背着我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手中画卷,“常听闻善作画的凡人,于酒醉之时能即兴发挥,常有不寻常的表现。我也很想试试。” 我双脚环着他的腰,踢着他的腰际道,“当大武神不好吗吗?画那么好作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可我更喜欢画画”。 我贴着他的耳朵,笑道,“凡人没有那么多灵气,所以没有灵感,才需要醉一醉的,哥哥是神仙,怎么还学凡人?” 他静默半晌,“我娘也只是一个凡人。” 我一愣,我忘了这茬,承烨的娘亲是个凡人,这是天庭里密辛。毕竟仙人相恋乃是天宫里的大忌。 我曾从紫垣学宫捡了一株紫薇花。没想它竟然还会开口说话。这事还是从小紫薇的口中得知。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兴冲冲的还跑去问承烨,他竟然没敷衍我。点头认了。 后来我才渐渐知道,承烨的娘亲是一个凡间的当垆沽酒女。父君那时候还是一个年轻的天君,有一日下界也不知是为美色所迷,还是想尝一尝凡间新醅的绿酒。 几盏酒水下肚,酒醉心迷,竟然强要了她。承烨的娘亲因此怀胎十月,终于产下一子。 母子二人在凡间东躲西藏,可是凡人寿数有尽,承烨秉承仙骨而生,如凡人小儿四五岁那般模样就不再长大。 五十多年后,据说一个白发苍苍面带黑纱的老婆婆,带着一个黑衣小男孩。来到了下界的一处天君祠,她告诉小男孩在这里不许乱跑。自己就离开了。 小男孩很听话,就那么一直等一直等,连包袱里的干粮吃完了,又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小孩奄奄一息时,却看见一个浑身发着光的英俊青年人,将他从地上抱起在怀里。 小男孩睁了睁眼。 那年轻人冲他道,“承烨,我是你的爹爹”。 当然,这等妖界八卦小报的可信度也只能信个一二分,毕竟我实在不相信我那一板一眼的老爹年轻时竟也风流过。凡界话本子我也偷看过不少,如照这么看来,我父君着实是个十成十的渣男了。 承烨的性子跟父君其实是最像,不爱说话,也不苟言笑。也就是我,肯放下身段、殚精竭虑、不辞劳苦功高、变着法宝的逗逗他们,才肯像个会说会笑的正常神仙。 我此时脑袋一愣,是脚下一滑,手上又一松。没在他身上挂住,往侧方一倒。 幸好,他手脚麻利。 我没滑下去,只是他手中画卷又跌回了地上,两手稳稳的接住了我。 他笑,“你长大了,以后不要总往我身上趴,我可挂不住你了。” 我从他怀里跳下去,戳着他的肩膀,“你废话真多,以后你想背我,我还不让你背嘞。” 我捡起来那个酒葫芦,“不就是凡界的酒嘛,我也尝尝!没准我一醉,还能成个什么诗仙画仙文豪仙!” 说着我拔开塞子,他一时没拦住。 我闷下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