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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嘿！这么快就回来啦？想我了吗？” 巨鹰蛇庞大的身躯隔在两人之间，外圈的石墙塌的塌断的断，不规则的裂口上留着被狂风卷过的痕迹。当艾尔妲西亚到的时候，狭窄复杂的迷宫通道已经变成了废墟上的残垣断壁。 在她离开的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的战场被清理成了一片空地，这显然是那个怪物的杰作。不过魔兽没有过于复杂的思考，它们并不会刻意制造地形，这副场面恐怕是追击那夜精灵所造成的吧。 没有了障碍物就意味着无处可藏，暗杀者不擅长正面作战，这对他们是劣势地形。然而这么冲艾尔妲西亚叫喊着的夜精灵脚一下也没落地，借着鹰蛇的身躯，灵活地在上空跳跃穿梭。 踩着它挥出的强风、脚尖点在它的头顶、一个翻身从背上滑下、往后一蹬再次飞向空中。就像身后长了一对无形的翅膀，轻盈无比，矫健无比，饶是对他颇有不满的艾尔妲西亚也不由得生出几丝佩服。 她本来还在担心，自己要是贸然出声会不会打乱他的节奏。哪知他上蹿下跳的，蹦跶得不亦乐乎，不像在打架，也不像在伺机进攻，倒像是在玩。哪有一点情况危急的样子？ 而且她才刚来没多久，连敌人都还没从他身上分出神注意到，他那不知道长在哪里的感应器官就发现了她，大老远地朝她隔空喊话。 幸好魔兽听不懂通用语，否则还不被这个连大敌当前都不专心的家伙气个半死？ 见到他这个样子，艾尔妲西亚发现自己之前的考虑至少有一半都是毫无必要的。 她为何要担心他？就算这世上的人都死绝了，他也一定会活蹦乱跳到最后一刻；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他脸上那欠揍的笑也一定会保留到最后一刻。 她对这个夜精灵有些无语，她觉得他整个人应该是用“荒诞”这两个字组成的。 难道我也要这么朝他喊回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眼前出现的一幕完完全全颠覆了她上一秒的想法。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突破了她认知的下限。 如果说在艾尔妲西亚眼里，他飘逸的身形勉强可以比作飞舞的黑色羽毛，那么在鹰蛇眼里，他一定是一只烦人透顶的蜣螂。又小又碍眼，明明速度没有多快，却不知怎么的就是抓不到。 然后，此刻他突然加快速度，横冲直撞的行动轨迹就像只发疯的鬣狗。 但作为他朝向的目标、艾尔妲西亚看着那从空中向她飞跃过来的身姿，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以为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沾沾自喜地飞奔到主人面前要求奖赏的猎犬。 “呵——” 要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必定会被那甜蜜的笑容冲得昏头昏脑，情不自禁张开双手来拥抱他。 可艾尔妲西亚不是。 这个人才不是什么猎犬，自己也不是他的主人。尽管知道这一点、尽管明知那是幻觉，却还是任它在心里产生了，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吧。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恶魔，它的笑容肯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与那幻觉同时出现的，还有即将脱口而出的“你有病吗！”，以及强烈的后悔之心——那时真应该直接打死他！ 但她没来得及。才出了个声就被落到跟前的夜精灵用力拽住手臂，转身飞速跑了起来。 “嘻嘻嘻！想明白了？想要跟我继续做刚刚剩下的了吗？” 做你个头！ 一冲动就忍不住想骂他了，却有心无力。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用眼神泄愤。 “小公主，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耶！” 他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了身后火辣辣的目光，又一次用夸张而嘲笑的语气叫道：“你身上的味道那怪物可是认得的啊！” 味道？ 艾尔妲西亚随即想起，可能是刚刚战斗时粘上的另一只鹰蛇的血的气味……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啊！这家伙的鼻子也太灵了吧？！ 而且，就算那样，不是也还有别的方法吗？！ “哈……你……根本、就是……呼……” “嘿嘿，被看出来啦！”夜精灵把她往怀里一拉，向地上猛扑过去，滚了一圈正好挡在一个拐弯的角落后面。 咆哮的风声和碎石飞过头顶，下一刻艾尔妲西亚再次被拉着跑了起来，听到他一边笑一边说：“——我只是想牵一牵你的手而已哦！” 这仿若情话的语句让艾尔妲西亚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就在几十分钟之前毫不留情地戳穿自己手掌、还利用伤口控制自己的事情。她浑身上下涌起了一阵恶寒。 别说跟他牵手，她甚至不想靠近他、只想跟他保持在安全距离以外、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才好。 不过，跟魔兽相比起来，夜精灵还算好说话的敌人了。魔兽杀人毫无理性可言，毫无道理可讲，两人要么一起死在这里，要么一起活着逃离。 现在他们是真真切切的，一根绳上的蚂蚱。 所以至少在这时候，她是确实不希望他放开她的手的。 “那么，你回来是做什么？” 艾尔妲西亚正因为想不到应对的办法而眉头紧缩，夜精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稍稍收了笑意，目光一转，浅浅地勾着嘴角向她问道。 语气重了些，笑容浅了些，却与之前的感觉判若两人，这变脸的速度就像戴了个面具上去，艾尔妲西亚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然而开口之前，夜精灵眼睛往后一扫，抿着嘴笑了。 “不过，献吻的话还是下次吧，现在有正事要办呢！”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使劲把她往墙后一推。她刚站稳脚步就听到魔兽发出巨吼般尖细的嘶声，连忙蹲了下去。等到那巨响声结束，再抬头看向夜精灵的位置，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 崩裂的巨石不停从天而降，艾尔妲西亚趴在数块石头磊成的缝隙之中，望向不远方的山壁。 她依然没看到夜精灵，却已经能够知道他在哪儿了。 那景象看上去就像巨大的魔兽独自在破坏山壁一样，只有顺着它攻击的路线才能捕捉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但，太快了。 艾尔妲西亚看着它，在心中估算自己要用多快的施法速度才能打中他。越算越觉得心惊，不为其他，而是她蓦地发现——他有无数次能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 但她可不会感谢他饶了自己一命。不管怎么说，造成她现在的窘境的一大半原因是魔力不足，而令她魔力不足的罪魁祸首，显然就是这个家伙。 话说回来，多瑞安不在身边，她在迷宫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夜精灵拉着她一通乱跑，不知歪打正着还是怎么的，竟然能跑到山壁这边来。 迷宫倚山而造，大得惊人，边缘连着山壁，直接断了人想要投机取巧的出路。 不过这是她之后要考虑的事情。多亏了夜精灵没在这里跟巨鹰蛇开战，她姑且有了个安全的藏身之处——虽然也像是碰巧的，她绝对不相信他会考虑这种事。 那么，现在冷静下来分析一下…… 她原本打算把武器还给他就各自逃命，不过，现在设想一下……对，她并没有决定那么做，只是稍微设想一下…… 要帮他吗？ 倘若趁他拖延魔兽的时候逃走，有多瑞安的帮助她或许能逃出生天，但……还有比那更好的办法吗？ 她得尽力活下去没错，对方是她曾经的敌人没错，估计对方连想都没想过要她帮忙没错。 但这些都无法改变的一件事是，对方正在与她的敌人战斗。如果没有夜精灵，那魔兽的目标必然是自己，它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夜精灵很讨厌，会撒谎、两面三刀、背叛与利用就像家常便饭、就算帮了他他也不一定领情，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但这些都无法改变，他正在为她（们）而战。 她不想做这种事。 夜精灵是好是坏也好，他有什么阴谋和目的也好，救他或许会让自己身陷险境也好。若要用那些未知的未来来决定现在，不是只不过在给自己的软弱找借口而已吗？ 而且……她还有些事情要问他。 “……” 时间拖延得越长，可供选择的选项就越少。如果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选择这件事上，不如顺从自己的本心，明确目标，全力以赴。 她思忖片刻，心一横，摇摆犹疑的心情变得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