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上 虐身

    自琅无痕传送走后，赵霜几乎是立刻催动剑诀，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字条就匆匆离开皇宫。

    跟着赵霜逃命的感觉让步惊鸿又想起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他剑骨天成，轻易不得夺走，所以他的好师尊给他下了十六年的蛊，等到全身骨头都被蛊虫控制后再催动蛊虫自毁，带着剑骨也寸寸断裂，在其还未自愈时抽离，剑骨便可易主。

    师尊还特意在夺骨之前放他下山与赵霜游历数月，归来后让他去小秘境历练，夺一种叫青灯的花。

    说这种花生长在小秘境核心的岩浆附近，娇嫩异常，要小心采摘。

    实际上是让岩浆的高温催生蛊虫，待蛊虫全部成熟后按照计划夺骨。

    他带回了青灯花，在秘境里与师尊会和，等来却是夺骨。

    “吾儿需你的剑骨修炼。”

    这就是他侍奉了十几年的师尊给他的理由。

    师尊没杀他，因为剑骨被他精血浸透滋养，早已认他为主，想要驱动这样的剑骨还需要心头血。

    所以师尊打算将他炼成傀儡，为他植入了一副凡骨，想日日取血驱动剑骨。

    怕他在炼制中途出岔子还震碎了经脉，打断了腿骨。

    找来做暗杀的散修，将赵霜关押起来。

    毕竟她也是身负剑骨的天才，若不是年龄太小剑骨用不上，他也实在不想毁掉自己的弟子。

    但是师尊没算到赵霜在秘境中突破至元婴，再加上她是火灵根，岩浆这样的地方对她来说是修炼的好地方，便自告奋勇的去摘花。

    所以并不是步惊鸿摘的花，蛊虫并未被完全催熟，剑骨也并未完全被蛊虫占据，抽离的剑骨并不完整。

    他也还活着，并未被炼制成傀儡。

    赵霜趁着师尊给自己儿子植入剑骨的时候带走了他。

    很快，之前帮着师尊夺骨的那些暗杀修士就赶上来了。

    他们如同被虎豹豺狼戏弄的猎物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每次当他们觉得山穷水尽的时候，总会找到一条生路，可很多次以后，怎么不明白这是故意逗他们而留下的？

    的确符合师尊的恶趣味。

    步惊鸿给赵霜挡了几次暗器，伤到了肺部，再加上逃出秘境时剑骨被夺，植入没法修行的凡骨以后还被打断了腿····

    他活不成了。

    只有赵霜还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的与那些散修对战，带着他东奔西走，往宗门逃命。

    其实当求救符发出去石沉大海以后，两人就知道，回师门没用了，要么是师尊截下了求救符；要么是师门原本就知道师尊的做法。

    其实第二种可能更大一点。

    师尊要救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况且植入剑骨后在修剑这条路上自是坦途一条，师门不仅没有失去剑骨天才，还能和师尊修好，一举两得。

    怎么会为了他与师尊交恶？

    可除了宗门他们还能去哪呢？

    从赵霜身上滴下的血像快结束时的微雨，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淋过他们走过的路。

    那天的太阳真的很耀眼，亮的他有点睁不开眼，他趴在赵霜的背上，感觉自己像一条快渴死的鱼，在干涸池塘里无力的摆尾。

    闷闷天气在酝酿一场暴雨，他们却没有往日那般闲情去观天。

    他知道赵霜早已经到了极限，全凭着一股意念撑着。

    “····师兄，别睡···师兄，我们快到宗门了，师兄你看，药阁的师兄马上就到，你以后肯定还能修剑的······”

    “你别睡师兄·····我求求你了，马上就到山门了，进去你就有救了。”

    没听到回应，赵霜也不敢回头，只是默默的流泪。

    内心的仇恨是步惊鸿此刻活着的唯一动力，命运强压他，摧折他，即使逼他去死，他也从没低头服输过，可是看见赵霜背着他，一步一个血脚印踩在地上，还哭着低声求他不要睡的时候，他也只剩眼泪了。

    又咸又涩的眼泪流淌在满是血污的脸上，蜿蜒着流出浅淡的痕迹。

    步惊鸿想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头，但是身体尚未与凡骨融合完全，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想张嘴调侃一下小姑娘，别拉着老长的脸哭丧，他还没死呢，可他张嘴就是血水，浸湿着赵霜本就血迹斑斑的肩膀。

    温润的触感让赵爽意识到师兄还有意识。

    “师兄？”

    步惊鸿索性闭嘴，嗯了一声。

    就算是一声嗯都让他的肺感觉如撕裂般的疼痛。

    但这一声“嗯”却是赵霜的动力，她更快的朝上走去，过大的发力迈步震开身上的伤口，流淌的血雨更密零些，浇淋在又高又长的登山石上，疼痛逼着她想停下，但她不敢停下，她怕自己停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走到山门一半的时候沉闷的天终于响起了雷声，细细的雨点从天空飘落，可转眼间，雨势就大了起来，彷佛老天都在劝他们放弃吧，认命吧。

    步惊鸿半眯着眼睛趴在赵霜的背上，眼神涣散。

    赵霜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想把步惊鸿放在身前抱着，可她两只手上伤痕纵横交错，许多伤口深可见骨，身后背着好歹背上分散了大部分，抱着她很难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刺骨的雨水穿透山林，也穿透着他们的心，可赵霜不认命，硬是把步惊鸿带到了山顶。

    “师兄，我到了！”

    “你有救了师兄，我们到了，到了，肯定能救你。”

    赵霜顾不得把步惊鸿放在地上，踉跄着伸手拍门。

    她的师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