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惊起

    转眼两个月过去，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岛上的奴隶和诸如后勤人员清空了一半，岛北基本全空。

    黎白的意外造访却打破了平静。

    「你可能只剩12个小时了，黎川。」

    这是见面后黎白说出的第一句话。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玩笑的意味。黎川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出去。

    「有人把这座岛的事情捅了出去，目前还不知道是谁。」黎白简明扼要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那人提供的资料非常详尽，现在岛的位置已经暴露——这座岛要保不住了。」

    「警察已经在路上了？」黎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他们担心岛上有武装，不敢冒险，还在集结人手，否则你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黎白透过高楼的落地窗，望着岛南的方向，「可见举报人给的材料非常详尽。」

    「黎白。」黎川定定地看着他，「不会是你吧？」

    「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黎白挑眉，「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出了事，我可也没处跑。」

    「可我也想不出，黎氏集团其他人里，会有人有这么做的动机。」

    岛是黎氏集团的公共资源，本身没有立场，黎氏集团的掌权人是谁，岛就为谁服务。而岛上藏着整个黎氏集团的秘密，可谓牵一发动全身，一旦暴露，等于拉整个黎氏集团陪葬。

    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或许是黎氏以外的人。」黎白沉吟，「依你之见，岛一旦暴露，谁会是最大的受益方？」

    「按照惯例，只有被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把柄的人，黎氏集团才会给予进入这座岛的资格，所以只要是来过岛上的人，都不会因此受益。」

    「你的意思是，没有来到过这座岛，却知道岛的存在的人？」黎白的手指弹钢琴似的在落地窗上来回点着，「这个范围不小，但如果要加上有岛相关的犯罪证据，同时能够提供来岛准确路线的人，那范围就不大了。比如说……」

    黎白想到一个人。

    「比如说那位沈夫人。」黎川会意，「可动机是什么？」

    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华辉在自己这里的把柄可不少。

    「听说沈华辉为了你送他的一个小奴隶，在和那位夫人闹离婚——怎么，你没发现他很久没有来岛上吗。」

    「就因为这个？」黎川摇了摇头。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做事不该这么不聪明。

    「确实牵强，但现下也没有更多头绪。」黎白说，「比起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保护资料，掩盖证据，转移人。」黎川总结得很快，随即深深皱眉，「电子资料容易转移，但岛上纸质资料太多。剩下奴隶五百多，加上管理、后勤和安保将近八百。宾客数量很少，现在港口没有货轮，客轮都是小型的……你带船了没有？」

    「时间仓促，只有一艘中型客轮，一小时后到，额定四百人，不过带走八百人也勉强可行。」

    「全部带走也没有必要，如果留下一座空岛，迟早还会查到黎氏头上。」

    「你的意思是？」

    「警察办案，无非几样东西——人证，物证，口供。我们可以编一个故事，尽可能地把这座岛，推出去。」

    「你想好要推给谁了？」黎白转头看他。

    「不是你提供的思路吗？」黎川似笑非笑，眼神很冷，「有些人也该付出代价了。」

    「什么？」黎白惊讶。

    「黎嵘，沈华辉。还有——」黎川沉吟，「那位沈夫人。」

    「黎嵘靠着岛获利最多，选他不冤。沈华辉在黎氏的证据也不少。可沈夫人和岛从来没有过直接联系，只怕不好做。」

    「所以——你要帮我。沈夫人是王氏集团董事长独女，个人名下公司不少，做的是进出口贸易，绝对不会毫无猫腻。八个小时，你帮我弄到账单，剩下的交给我。」

    「你可真是为难我。八个小时里要弄到账单，谈何容易？」

    「……黎渊会有办法。」黎川盯着黎白，「你就告诉他，等这件事完了，我随他处置。」

    「你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决心。」黎白似笑非笑地看他，「没想过你那个可爱的小奴隶会怎么样吗。」

    零。

    黎川瞬间捏紧了拳头。

    「他不能留在这里。」黎川断然道，「你带他走——保护好他。」

    「哦？我以为你不愿意放他走呢。」

    黎川没有说话。

    要圆这个故事，岛上必然要留下一部分奴隶。自然，他们会以受害人的身份回到现实社会去，可也仅此而已。岛上的奴隶有一部分是原本有家人的，纯粹出于个人的选择来到这里，一旦回去，面对的只能是羞辱和指责；另一部分干脆举目无亲，甚至是被自己的家人卖到这里来的，他们本来就身无分文，即使回归了社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活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黎川的转移计划也不会安排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他是真的想要安排好每一个人的去路。

    可如今来不及了，他只能尽可能多保住一些。

    「好了，我不久留，无论能不能拿到账单，八个小时后我会再来。客轮留给你，剩下的事情，也都交给你安排。」

    黎川点了点头，一边传唤祁清衡，一边联系赵管家，让零来办公室。

    十二个小时，注定是打仗一般的节奏。要整理所有资料，销毁应当销毁的部分，留下编织故事的材料，还要清点所有奴隶，挑选出适合留下的人。口供自然要对好，可能的风险点也要立即整理出来同步给黎白，让他安排对策。哪怕平时黎川在工作上要求极为严苛，对此时的情形助益颇多，这工程量也仍旧浩大。

    然而没有一个人抱怨，甚至没有人表达惊讶。所有人沉默着领命，然后各自奔忙。

    零主动要求负责所有电子类资料的筛查整理。

    黎川则带着赵管家去点人。

    三个半小时后，客轮带着近四百个奴隶和一百多后勤安保人员离岗。零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祁清衡那边也完成将近一半。

    持续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片刻，黎川拉过零到休息室，抱着他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