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杀人这种事

    黎川到达会客室的时候，黎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绑在椅子上的男人黎川很熟悉——正是当年林的心理医生。

    「就是这个人？」黎川故作平静地问。

    「你不如自己问。」黎白幽幽地答，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

    黎川沉下脸，将视线转向了医生。当年这个男人以林的主治医师身份来到岛上，黎川对他还礼遇有加，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我记得你是沈华辉的人——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沈夫人的人？」黎川开口。林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能惹人痛下杀手，无非家族内斗，而沈华辉总不可能想杀自己的亲儿子。

    「黎总。」医生抬起头盯着黎川。这几天黎白待他应该不算太好，此时他眼圈青黑，面有倦色，只说话还算平稳，隐隐透露出一种有气无力之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对小林公子念念不忘。」

    「虽然多年不见，但我记得你是个聪明人。」黎川稳下呼吸，「你应该明白，在这种时候和我绕弯子，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说得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在为夫人做事。最初接触沈林的时候，他还算不上特别严重，是我在夫人的授意下夸大了病情，加上夫人一闹沈董才决定把他送到岛上的。」

    「你来到岛上，就是为了杀他？」黎川沉吟，「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

    「黎总，我是心理医生，你觉得我会怎么杀人？」那医生讥笑了一声，「把一个抑郁症患者关在与世隔绝的岛上本来就是个蠢决定，何况真正专业的医生只有我一个。我原本只需要等他病情加重到自行了断就可以了。」

    「原本……那是谁让你改变了计划？」

    「这你可一定想不到了。」医生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嘲讽意味，「他叫红……黎总应该还没有忘记这个名字吧。」

    「他？」黎川皱眉。红只是岛上的奴隶，少年时期就被送到岛上接受调教，怎么会和沈氏集团的内斗扯上关系？

    「我的计划原本很顺利，小林公子的病情发展完全在我预测的范围之内……可因为那个奴隶，他竟然开始康复了。」

    黎川瞬间了然，心下又泛起些许怅惘。从前是他建议林到岛上修养，在林的病情上也用心颇深，到头来却像是在把林推入深渊——反倒是那个阴差阳错被林遇见的奴隶，让他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嘛，爱情……仅仅是那样我倒无所谓，反而让我更加有机可乘，等到他失恋的那一刻，只要稍加诱导就可以大功告成。后来那个奴隶又病了，血癌——是吧。多适合殉情。」说到此处，那医生的眼神变得阴暗起来，「可他竟然说，要替那个奴隶好好活下去，还让我替他证明他的病情已经恢复，想带着那个奴隶离开这座岛。我没有办法，只好准备动手。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帮了我。」

    「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小林公子不是来求过你吗。」医生阴阴地笑了一声，「他求你想办法让他和那个奴隶一起出岛，被你拒绝了。」

    「我怎么可能让两个病人就这样出岛，更何况那位沈夫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林。」黎川脱口而出。

    「你说得没错，但小林公子可不见得这么认为了。」医生看向黎川，「我告诉他，沈华辉和夫人有过约法三章，只要将他囚禁在这座岛上，就可以容许他的存在，而你，受他们所托。负责看管他。」

    「无稽之谈！」

    「是——可架不住小林公子相信。」医生冷笑，「所以我假装同情，答应帮他们用假死的方法暗中逃走，借口帮忙制作假尸体的人要认认他们的脸，约他们去了钟楼。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们都知道了。」

    「你的目标只是沈林先生而已。」一旁沉默着的零突然开口，「为什么要害红先生。」

    黎川皱眉，黎白的目光也颇感兴趣地投射了过来。

    「这是什么蠢问题。以他们两个都关系，就算肯彼此暂时分开，也一定会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不一起解决，被解决的人就是我了。」那医生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年我特地交代他们不要把逃走的打算告诉任何人，五年来也并没有人怀疑过我，到今天才旧事重提……我想起来，小林公子说过，他们有个极其聪明的小奴隶朋友，我没有见过。是你吧？」

    「是我。」零答得干脆，目光直视着医生，没有半点怯意。

    「哈哈哈哈……真有趣。」医生突然大声笑起来，「看样子，也是你发现的端倪了？」

    「是。」

    「于是你就设法爬了这位黎总的床，去为你昔日的小情人申冤？」

    语惊四座。

    零没有答话，会客室里沉默了片刻，还是黎川开了口：「你在说什么胡话。」

    「聪明人为什么会说蠢话？」医生道，「黎总或许不知道。小林公子和我抱怨过，他的恋人和他的共同语言还没有和一个奴隶多……我可真是不忍心提醒他。你听到他刚刚问我什么了吧？——哈哈，哈哈哈哈——给自己找了个替身，结果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你不但当年没有得到小林公子的青睐，就连如今养在身边的这个替身，喜欢的也是当年那个奴隶。」医生恶狠狠地说，「你可真是个可怜人。」

    「你这样强行激怒主人，不过是想要速死。」零死死盯着那个医生，「没有人会上你的当。」

    黎川的视线扫过零的脸，决意把关于零的事暂且放在一旁，屏息收神道：「医生本是救死扶伤的工作，你利用这样的身份杀人，竟也没有半分愧疚。」

    「在你面前吗？」那医生冷然道，「据我所知，你手上的血可一点都不比我少。每年运进这座岛的奴隶不少吧？可我听说这座岛上的奴隶至今只有一千上下，剩下的人去哪里了？不都是被买走了吧？你从来就没把人命当回事过，只不过被杀的人正好是你喜欢的人才跳起脚来。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报应——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我。看不惯？看不惯就杀了我呀——反正杀人这种事你也早就做习惯了吧？」

    「杀你这种渣滓，不需要脏了主人的手。」零将身体微微侧向黎川，「主人，可以交给我吗？」

    黎川抿着唇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伸进西装裤里，按下一个按键。

    零的身体猛然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川——那是一次小小的警告。

    「主人？……」

    「呵呵……」一旁的黎白笑起来，拍了拍双手，「好了，总之现在真相大白，这位医生——是陈医生吧？也丝毫不打算否认自己的罪行。起了个大早，我也累了，我们今天到此为止如何？我得回去补个觉，哥哥……好像也有别的事要处理。」

    「……嗯。」长出了一口气，黎川缓缓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