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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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心神不宁地从睡梦中醒来。 她的视线只在那盏台灯上停留了几秒便移到了左边墙壁上。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靠近左边被她贴了梵高作品墙纸的地方，侧着耳朵听着。 “……啊……停……停下……” 据这片公寓的房东描述，住在她家隔壁的是母子二人，因工作关系，妇人每晚都会出门去印刷厂上夜班，而留在家中的是她的十九岁儿子。 因为那株小向日葵而对从未来往过的邻居产生了好感的蔷薇此刻心情有些复杂难言。 她皱着眉，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空气里除了有着夜晚潮湿的水汽味之外别无其他，让她排除掉了发情的可能。 那么，是什么情况呢？ 蔷薇自问没有干涉他人私生活的爱好，不过一想到那盆生机勃勃的小向日葵便莫名有了点惋惜的情绪，大概是她对未曾谋面的青年产生了兴趣，可惜这点兴趣现在也幻灭了。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有关社交人际的事情，对于情爱与欲望方面更是兴致缺缺，所以母胎单身二十三年愣是没交往过一任对象。但这不代表她不懂这些事情。 暗暗叹了一口气，蔷薇重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顺道将自己摆在桌上的备用耳塞用上。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出现的竟然是：今天第一次半夜醒过来才听见隔壁动静，那，平日她睡得早，是不是错过了很多发现的机会？ 不过她今后并没有为自己早睡这件事感到遗憾了。 因为自从她听见隔壁的动静之后，再也没能12点前睡着。 一星期下来，她都摸透了规律。 过了12点，隔壁的妇人就会出门，而她的儿子便会等待大概五分钟后发出呻吟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架势颇像是在按时上班打卡。 好在虽然无法早睡，伴着那一阵阵细微的呻吟声倒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蔷薇在床上翻来翻去，开始脑补隔壁的青年是不是有个半夜前来幽会的对象。 除此之外，晚上的睡眠质量下降给她白天的工作与娱乐带来了困扰。工作效率降低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苦了边幼经常得不到她及时的文字指导，现在还挂在游戏里的常败榜中下不来。 大抵Omega的心思总是敏感些，边幼在第三十七次卡晋级关时终于忍不住给蔷薇主动发了一条信息： “jiejie，你最近的工作是不是挺忙的，游戏的事我不急，你先忙完再来教我吧。” 蔷薇听到提示音时还在发呆，被那声不算太吵的“滴”拉回现实，意识恍惚了一秒。 她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接着开始打字。 到底要不要找人倾诉一下呢？关于邻居性欲过旺这种事情…… 边幼看着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跳动，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说是工作忙什么的，他自己心里并不太认可这个猜测。蔷薇不像是能在工作上吃亏的人，进群时翻过的聊天记录里少不了对她的一些称赞，他看完之后大概了解了她的一些事情，按照这样分析的话，能影响到她的，很有可能是生活上的事情。 不过也说不准，是大佬终于嫌弃他技术不好，指导便不想太上心了。 边幼生出一丝自卑的感觉，盯着屏幕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黯淡起来。 如果她真的不想再带着他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念头产生出来，他第一个考虑的竟然不是最初的打进游戏配音圈的目的，而是不能再跟她保持每天的联系。 “滴——” 他抬眼看去。 【不是工作的事情，是我最近睡眠不好，没什么大事。】 胸腔里积压的紧张与不安一瞬间全散开了，他深呼吸了一口，终于在自己手里找回点暖意。 卸下负面情绪的他又发了一条关心的消息，而后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过关上。 另一边的蔷薇删掉对话框里“邻居”相关，给那条关心消息回了个感谢的表情。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她现在一个人拥有的秘密对她产生了困扰，而她想要将困扰分享出去，说得上是捉弄也好，打趣也好，她想看看对面与自己相识数十天的边幼会作何反应。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经把他视为游戏里的朋友，生活琐事也会同他分享，更准确地说，她已经允许他进入自己的领地。 对方虽然是个技术不行的菜鸡萌新，但胜在肯努力，有上进心，面对失败不会太气馁，生机勃勃，像极了一株小向日葵，纵使没什么动人的香味，凭着一生追寻太阳的付出，身上沾染着的温暖，还是让她感到了快乐。 可以的话，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边幼在自己屡败屡战之后终于成功晋级，给蔷薇发了一条早安与感谢并存的消息。 然后满心期待地坐在书桌边等待她的回复。 应该会是鼓励吧？ 他撕开用来充当早餐的夹心饼干，咬了一口，草莓味的甜度刚刚好，不算太腻，连空气里都染上一丝愉悦。 不过这种愉悦感并没持续多长。 蔷薇过了五分钟回复的消息内容里有着这样一句：“今天可能不能带你了，我有个聚餐，晚上来得及的话再找你升级吧。” 本是精神奕奕的边幼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 不过他还是要扮演懂事的萌新，乖乖道别。 而另一边破天荒起早的蔷薇打了打哈欠，放下平板去了衣帽间，开始准备今天的妆容打扮。 现在是早春时节，除了清晨与深夜有些寒凉，其他时候都是偏温暖宜人的。蔷薇揭掉脸上的面膜后换下睡衣，慢悠悠地套上白衬衫，给自己身上搭了件披肩，就坐在圆沙发上开始上水乳，再接着化妆。 今天的聚餐性质跟公司年会规模差不多，请的都是业界内的同行，还有几个为游戏代言的小明星。这种社交场合本来是会被蔷薇严肃拒绝参与的，可奈何她之前在游戏里赢了茶瑟，出招太不留情，被御子温替茶瑟出头，博同情要走了一个承诺。 这次聚餐里有御子温他家为他安排的相亲对象，而他向来是不愿意人生被他人左右的，这种情况怎么会甘于就范？因此蔷薇就被他用承诺之名拉去聚餐，替他挡桃花。 经过几小时的“奋斗”，蔷薇终于收拾干净，开着车出发了。临出门前，隔壁家里大概才开始做早饭，传来一阵浓粥的香气。 “薇薇，这边这边！” 刚进门就被眼尖的茶瑟看见，她赶紧冲上去将人拉到角落，而同样呆在角落的除了她俩，还有看见蔷薇后便走来的骆奕。 见一身黑色高定装的蔷薇端起了香槟，骆奕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蔷薇小姐，好久不见。” 骆奕换上得体的笑容，向蔷薇伸出了手。 “您好，骆奕先生。”她点点头，权当打了招呼，似乎没低头去看对方伸出来的手。像是无心之举，又像是刻意忽略。 两人前年因商业合作认识，最终谈判时是蔷薇带人去签的，因此她对骆奕的印象便是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 不过除此之外的想法，她是一点也没有。 骆奕收回手时脸上笑容并没改变几分，眼睛里倒是有了些玩味之色。 这是一个不好接近的高难度猎物。 他这样想着，在旁边的托盘上取下一支酒，朝同样端起酒杯的蔷薇示意后，喝了一口。 “挺不错的。”他开口道，看向蔷薇。 不过，这样才有打猎的乐趣。 “蔷薇，她快到了，你赶紧上。”茶瑟一直盯着大门门口，抓着蔷薇的一只手紧了紧，心里替御子温紧张。 “知道，你待会别露馅了。”蔷薇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母胎单身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对象的时候竟然还是替人演戏。 她看了看前方打扮得正正经经的御子温，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游戏人物小人。 思绪一转，她忽然想到，边幼在现实里会是什么样子？ “薇薇。”御子温向她走来，熟络地搂住她的手臂，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骆奕见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他们俩是什么时候…… 没等他细想，另一个陌生女人突然走到他们一行人面前。 “你说的对象，就是她？”短发女人看了眼御子温，再看向蔷薇，视线几乎黏在了她身上。 面对她近乎无礼的打量，蔷薇拍了拍搂着自己的那只手，笑着说：“怎么？陆小姐想当感情插足者？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她扫了一眼周围，最后目光才停在对面女人微怒的脸上。 “毕竟能混进这个圈子，插足的技术应该也不赖？你说我说的对吗？” 被当众羞辱的陆鹿满脸涨红，本想出声反驳，又碍于自己人微言轻，只好将可怜的目光投向御子温，希望他能给自己找个台阶。 可惜得到的只是御子温的无视。 旁边茶瑟的声音一点也没打算压低，接了一句：“真给Alpha丢脸。” “抱歉，蔷薇，我也没想到她会说服我父母……今天麻烦你了。”解决完陆鹿的事情，御子温几人回到二楼休息厅。关上门后，外头的音乐声跟吵闹一起被墙壁隔开，蔷薇坐在沙发的一边，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没事，回头伯父伯母那里我帮你解决。”她接话时才将视线移开，看见御子温一脸无奈与为难的神色，心里因被迫社交产生的烦躁降低了不少，“说吧，想怎么谢我？” “喂，你这也算是趁人之危了吧。”茶瑟插了一句，笑容里却有着赞同。她还是第一次看御子温面临这种尴尬局面，几乎压不住自己的笑意。 “我……”御子温脸红起来，没敢对上蔷薇的视线。 刚刚搂住她时闻到的那股冷冽的蔷薇香，现在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咚咚！” 敲门声响起，茶瑟站起身去开门。 “茶小姐，打扰了。” “你来做什么？” 蔷薇听见茶瑟语气里那股不满，这才抬起头来，刚好遇上骆奕的视线，两人对望了一眼。 “自然是谈谈合作。”他从容地回道，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调都没受到一点影响，仿佛没看见茶瑟满脸的不赞同。 “现在没空，下次吧。” 替人拒绝完，蔷薇解锁手机，翻开了备忘录，找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茶瑟，上次你说的那家店，我们晚上去一趟吧。” “好啊，我上个月就想去了，温温，冲不冲！” “……好。”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骆奕站在门边，朝经过的蔷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下次见。”等人离得远了，他说给自己听。 等司机熄掉油门，蔷薇从车里出来时，夜色已经浓成了一团墨染。 她身上还有着化不开的酒气，踩上台阶时，高跟鞋与地面发出的碰撞声没有以往激烈，下意识偏过头看了看邻居家的窗户。 亮着灯呢。 她习惯性伸出手指去摸门把手处，直到触及了钥匙孔，才明白这里并不是自己原来的房子，于是又花了几分钟在包里摸出钥匙，弯着腰开门。 她的酒量并不差，只可惜耐不过几种酒混着喝了点，这才导致意识没那么清醒。 几点了？还来得及带她的萌新升级吗？ 这念头估计在她脑子里扎根许久了，成了习惯，蜿蜒着往深处去了，以至于有些醉了的情况下还让她惦记。 她把东西都丢在一边，按开平板，打开游戏界面。 此刻的时间已经指向12点30。 她打开好友列表时并不抱有边幼在线的希望。 只是，有一种感觉，驱使着她，推动着她，逼迫着她去做这一切。 她眼神里没有温度，有的只有不断闪烁的游戏画面。 酒吧里那人不知检点的触碰令她感到恶心。 她需要一个，纯净的，安全的，没有杂质的存在。 “他怎么在这？这不是那个爬……” “嘘！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你赶紧把他拉走吧。” “薇……薇姐……别丢下我……” 摇了摇头，她将这段并不愉快的记忆抛之脑后。 平板被她端起来，而她的眼睛紧盯着那一长串名字，右手手指急切地划过屏幕。 不是这个，不是，不对…… 在线的好友里，他在哪？ “嗯……啊……哈啊……” 隔壁的动静此刻格外清晰。 她的手指停在了边幼头像上。 橙黄色的，小小的，纯净的向日葵。 属于她的。 “滴——” 他发来一条消息。 蔷薇立即点开。 但她马上后悔了。 因为那是一条，跟隔壁传来的呻吟声一样的语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