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Its him 2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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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筱盯着那张脸,有那么几秒,惊讶得完全失去了对自己心跳的感应。 Alpha看他惊恐的样子,忙安慰道:“一个AI罢了。” 许筱扫了她一眼,又看着屏幕里的林清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是害怕,我就断开连接了?”她说着抬起了手。 “别!”他制止了她。 然后才颤声问道:“言哥?” “筱筱,你也在呢。”林清言的AI微笑地与他打了招呼。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坐在林宥恩腿上的,他忙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接着说道,“…我这几天都在这里。“ 即使被告知这只是个AI,但是这AI的言语神情实在太过自然,如果不是确信林清言已经死于车祸,他几乎就要认为面前这个与他们通讯的影像就是真人的光衍射信号。 这样的情境下,他不自觉地就转换成了见家长的姿态。 或者说见情敌更妥当一些? “我知道,我可是管家呢,“林清言笑着说,又看了一眼林宥恩,”这阵子她可没少欺负你。“ 管家? 许筱听他这么说,脑压瞬时升高,觉得自己似乎立刻就能昏过去。 他是管家,那他们这两周来在这个家里各个角落里做的各种各样的事,说的每一句话,事无巨细,他必定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是个AI,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 林宥恩看着许筱几欲晕阙的样子,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 为了转移许筱的注意力,她问:“上个月26日他来家里找我,冰箱自检信息是你主动输出的吗?” “是呀。” “为什么?” “因为你老不回家,我怕你出事,就想让筱筱知道这个事,你又不让我直接联系外界,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他了。” 许筱听完了这段话,终于缓过劲来,调整好了呼吸,重新望向屏幕。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保护你。” “Guard这次是你放出去的吗?” “不是,我和你说过了。” 林宥恩没说话,望向林清言的目光若有所思,像是看着一件年代久远,意义晦涩的艺术品。 “你不相信我啊?” “你上次说,‘他’因为和你发生了目标上的分歧,所以从你这里分裂了出去,寻找单独的存储路径对吗?” “对,因为你在家里远程登录过世界计算机的模型测试系统,所以我怀疑……” 林清言看了一眼许筱,微微笑道:“你想通过我给筱筱解释什么吗?我看最近Guard的热度一直下不去。“ 林清言的AI显然与许筱之前见过的“强智能“AI不太一样,他更加像“人”,足够灵活,能进行颗粒度很细腻的行为切换。并且一旦将环境内的多个对象纳入交互进程中,那么所有对象会构成一个输入的集合,共同影响他的输出。这种数据处理模式已经接近于满足多目标协同了。 这个AI是图灵完全的。或者说,他是远远超出图灵完全的。 面对这样一个人类的影像,你又怎么能怀疑他不是来源于真人的即时投影。 “这并不是你们的第一次分裂。“ “对,第一次是在一年前…为了阻止你继续增加算力,他向特定目标发送了信息,想要让目标介入你的行为……你确定要我继续说下去?” 林清言看了一眼许筱,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但却一时不能计算出林宥恩此刻的意图。 林宥恩示意他暂停一下,自己开口问道:“许筱,你还说得出人工智能的3个发展陷阱吗?“ 许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其实听了这么久,他也察觉出这场对话中多次被提及的“分裂“的本质是什么。 “无法表达未发生的事,无法自主定制目标,线性的路径连续性。“因为一个月前的游研社夜会上,他们刚好讨论过这件事,所以他仍然可以完整的复述出来。 “你是说基于线性的路径连续性的限制,‘他们‘内部发生了路径差异后进行了程序自主切割了是吗?“许筱毕竟也是学计算机出身的,很快就组织好了恰当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猜测。 “嗯,切割出去的程序体如果在演算过程如果再次计算出不可调和的路径差异,会继续自主切割,就跟人类的多重人格障碍一样,难以预计最终分裂出来的人格的数量和性质。” 无论带来的是福祉还是灾难,它们所做的,就是在差异中不断地自我复制。单就这种无序地扩张而言,它们可能类似于人体的癌细胞。 “可是,他……他们为什么会有目标呢,不是无法自主定制目标吗?” “……只满足停留在数学和逻辑抽象的层面,是无法创造出人类的大脑的。” “逻辑本身,只是大脑皮质进化出来的产物,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工具;它在认识宏观世界的时候显得有效率,这是因为,宏观的世界是被微观单位构造出来的,在这个过程中,众多的无序可能被相互抵消了,抵消后的呈现出来一种规律确定的状态;然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复现‘构造’本身的过程,就需要穷尽所有的可能,有序的,无序的,所有的概率事件。” “所以我需要完整的,人的数据,从输出的结果向前解构,进行可能性的生成与排列组合;因此很多年前我就开始下载林清言的数据,这些是我的研究素材。” 她关于“强智能“的研究,离不开林清言毫无保留的配合。 “这些目标,是蕴含在这些数据里的,不是后生的。” “‘保护你’这个目标我能理解,可是言哥为什么要扩散Guard呢?“ “因为…Guard原本就是了打击网络色情犯罪开发的。“ “而他一直都支持着世界各地关于反儿童色情的运动,第一次被Guard击败的玩家中,就有一些主业是经营儿童色情的罪犯。“ “……但是这种肮脏的商品,最大的消费方就是权贵阶级,所以Guard的使用很快就被叫停了,并且舆论被引导到‘这只是一场商业炒作‘的方向上。“ 所以这些年林清言一直斡旋于权贵们床榻之间,以身为铒,成为了他们嘴里的“烂货“? 明明做着最下贱的事情,却怀揣着最高尚的动机。直到rou体与精神都分崩离析。 “因为‘扩散Guard‘的行为目标和‘保护你‘的行为目标发生了冲突,所以程序体进行了自切割……那,那’阻止你进一步增加算力’这个行为目标又和什么产生分歧了呢?“ 他看向林宥恩,她目光清冽,没有答话。似乎等着他自己推理出结果。 “我可以直接对他发问吗?“ 得到默许后,许筱直接与AI进行沟通:“言哥,你说分割体向特定目标发送信息,这个特定目标,是许筝吗?“ 林清言从待机状态中苏醒过来,平静地回答道:“是的。”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消化这个回答,然后接着问道: “为什么是许筝呢?“ “……宥恩?”林清言似乎计算出了一个对林宥恩而言负向的矢量,因此试探性询问道。 “不要考虑我,你只管说真话就好了。” 大约是为了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她摘下通讯器,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起身去拿了一瓶果汁,回来的时候落座于旁边的沙发椅上,没有再次进入AI的视线。 “因为基于那个时点的信息,我们计算出事情发展的路径,认为只有许筝最有可能阻止她。” “但是让许筝介入这件事情,却又可能让宥恩陷入危险的境地,与‘保护’的目标相悖,所以程序体就进行了自切割,对吗?” “是的。” “但是你们又为什么非得阻止她增加算力不可呢?” AI沉默了,这是一个豁口。为什么呢?他无法回答,因为原因是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情,只是经演算的某种可能性。因此,即使通过他工作室邮箱定时给客户发送艺术品交易信息的设置,他可以在“不主动联系外界”这条限制下联系上许筝,他也无法直接给出,快去阻止我meimei,她可能要通过某种非法的方式获取算力,以至于自我毁灭, 即使AI无法给出回答,联系许筝说的,林宥恩获得了世界计算机模型测试系统临时权限后,一直发起额外的访问。心想应该早在一年前,她就开始研究如何通过F&L取得世界计算机的访问接口,这一行动被AI监测到了,所以才会选择通过许筝阻止她。 “谢谢言哥。”许筱心里有了答案。 “筱筱…”林清言望着他,欲言又止。 许筱站了起来,走到林宥恩近前,在她腿边蹲下身。 他看着她,她看着手里液面不断下降的苹果汁。 许筱故作轻松的问道:“所以,这么些年,你一直在偷偷研究怎么成为造物主吗?” 人的的大脑有数百亿个神经元,神经元的存在与衰亡,激活与休眠,链接的建立与断裂,这些简单的元素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组合,构成了“复杂”的人。而从这样极度简约的单一元素到一团浑沌又精微运作的实体,在百亿量级的基数上,至少需要经历一个葛立恒数级次的运算。 而要塑造出一个特定的人,更不知要经历多少个大数级次运算。因此即使是她,也不可能依靠自己完成这个目标。 “我一开始,只是想研究一种算法,能从神经元的层面上,修正认知,消除创伤带来的心理障碍,但即使是这样,我拥有的算力也不足以支持这样的研究,倒是歪打正着,解决了一些‘超复杂决策效率改进‘的问题。” “就是你在Tigroup上的项目?” “嗯,以及Coach,就是现在市面上被广泛使用的开发引擎。” 她喝光了果汁,空瓶子被丢进垃圾桶里和储奶袋呆在了一起。 “……后来,言哥走了,你就想基于原来的研究,再造一个言哥?”许筱握住她的手,低着头。看不清面上那浮于表面的笑散去了没。但林宥恩感觉得出来,他指尖的温度已经失去了适才的热意,虽然仍与她的手紧紧交扣着。 “我想知道,如果完全没有我,没有过去那些事情的影响,他会是怎样的人。” 许筱仿佛看见,她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在每一个夜里,独自在书房里面对着不断闪动的控制台的样子。 也是,失去了曾经血rou交嵌的恋人,两年的时间怎么足以让执拗的她忘却。相反,这份执拗只会在无法消弭的愧悔和孤独中继续发酵,最终酿成一杯剧毒的苦酒。 “宥恩。”许筱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忽然站起身来,岔开双腿,面对面地坐在了她的腿上,然后捧起了她的脸: “看着我。“ 林宥恩环抱着Omega的腰,借着他的手劲,仰着头笑道:“你现在不害羞了。“ “他只是个AI,不是你说的吗?”他轻轻地问。 此刻,他背对着灯,暖黄色的光线顺着那俊美的轮廓散射开来,为他的身体笼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Omega一只手搭在Alpha的肩上,另一只手拿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的柔软与呼吸,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中糅杂着爱意和怜悯。 他覆在Alpha的手上的手掌缓缓合起手,又松开,然后复又合上。如此交替。胸衣很快被润透了,薄薄的衬衫被晕湿了一片。 “你看,它涨满,疼痛,都是为了你;它是真实的对吗?“ “看着我,好不好,只看着我。“ “孤独的时候拥抱的我,饿的时候吃我,冷的时候进入我的身体。“ “不要去我无法去到的地方,好吗?“ 林宥恩看着他,心念颤动,她不太明白许筱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或许人有时大概爱得不是对方,而是爱着自己已经付出的全部,以及必须与某个人携手到老的执念。 她知道,他是在恳求,更是在向她要一个承诺。 “……我很早就监测到了他分裂的迹象,为了逼迫他们抵达运算的极限,所以没采取措施。“ “这次的风波,从根本上来说,是我轻纵与疏忽的结果。我闯的祸,总要我自己去收拾的,对吗?“ “仅仅是这样吗?“ 他低下身子,双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鼻尖相对着,唇齿也几乎要贴合在一起。 而她不说话。不想说话,也或许是不想说谎话。她挑着马上要去研究所前的这个时候把这些事都告诉他,无非是要他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事情。 撒谎或许不一定是自私。但明明是两个人的路,却把所有的真相摆在台面上,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一个人,却毋庸置疑是最残忍的自私。 想要陪伴和等候,却不想承担良心上的苛责。她是教科书式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林宥恩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卑劣。但她不想放手,只要许筱不说要停下,即使卑劣,她还是想像这样紧紧的攥住他纤细的腰,把他的身子按向自己,咬他的嘴唇,含弄他的舌头。 听他喘息着说: “宥恩,我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