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梦
? “棺椁?”我有点蒙。我从小在城市环境里长大,去世的外婆都是火化,别说区别了,连棺材什么样子这都是第一次见到。 “你没发现它比普通的棺材要大上一圈吗?”石一彤看我不懂,立刻比划着说道,“这是一口棺椁,就是说‘棺’的外面还有‘椁’,棺材的棺是里面直接装死人的,椁是套在棺外面的一层棺套子。一般老百姓是用不起棺椁的,就一个简单的棺材而已。椁的制作比棺要复杂多了,真是搞不清爷爷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费力又卖不出去的棺材。” 我们两个把棺材盖打开,按温先生所说的把棺材放在太阳下晒着。石一彤还嘟囔着,“这口棺材在暗处放了这么久,倒也是该晒了。”然后我们又依言去村里找到了八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石一彤好说歹说,又说给报酬,才算是让他们同意了帮我们的忙。最后,我把昨天从温先生那里拿到的铃铛分了一个给石一彤,我们两个一起爬上了房顶,面对院子用力的晃起铃铛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石一彤问道。 “大概吧。”我含糊的回答。至少我应该没有忘记什么步骤。 但是,这样过了一天之后,石一彤爷爷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反而加重了。 “怎么回事啊,你要来的方法不管用啊!”石一彤焦急的说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温先生果然是招摇撞骗的吧!” “这个……”我有些窘迫,心里不比石一彤好受到哪去,只能硬着头皮,“他也没有说一天就能起效。再做一天吧。” 就这样,我和石一彤第二天又继续重复着这些步骤。清脆的铃声从房顶一直贯穿到院子的每个角落,但是第二天,我们的努力仍然是徒劳无功的。 石一彤的奶奶依然每天悉心照顾着爷爷,但无论怎么照看、怎么吃药,老人的病情依然没有丝毫好转。有时他会突然惊醒,嘴里念叨着一些不清晰的字句,又很快再度昏迷过去了。 我和石一彤几乎绝望了,他疯狂的在言城各处求医问药,求道寻仙,也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忙了一整天之后回到家里,石一彤又只得跟我一起,又把温先生交代的步骤做了一遍。 这天晚上,餐桌上无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僵硬的气氛。 吃过晚饭之后,石一彤进卧室里照顾他爷爷,我则是实在受不了屋中沉闷的气氛,走到了院子里。 墨色的夜空中漫天繁星,我抬着头不禁看呆了。这是我在城市生活的时候想也不敢想的美丽景色。言城虽然又小又偏,但整座城市都透着一股宁静的氛围,闭塞又和睦,在这里,整个生活的节奏都放慢了脚步。 想起我自己的家庭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能够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石一彤了。 “出来吹吹风吗?哎呀,真是辛苦你了啊。” 我一愣,转头一看,跟我搭话的是石一彤的奶奶。我刚刚出神得太厉害,竟然没有发现她老人家。 老奶奶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布衣服,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借着月光在做一双棉布鞋。 “小彤有你这么好的朋友真是他三世修来的福分啊。”老奶奶冲我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谢谢你帮我们家这么多。” “没有没有。”我赶紧摆了摆手,“我们是朋友嘛,这点小忙当然是应该帮的了。” 老奶奶给了我一个温和的微笑,但随即眉眼又垂了下来,叹了口气。她拿起那只纳了一半底的鞋子,对着月光仔细的看,嘴里喃喃的。 “以前,我就总给我们家老头子做鞋。他老是穿不惯外面买的鞋子,说是挤脚,我每年都给他做新鞋,他年年都穿。每年这时候我就开始做鞋子,等到秋天天气凉的时候就能穿上脚了。唉,可也不知道,今年他能不能穿上了。” 我的心里涌过一阵难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失意的老人。只能说一些单薄的话语,“奶奶放心,他老人家福大命大,肯定能挺得过这一遭的!” 同时,我也对那天在学校后山见到的温先生产生了怀疑。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他给的方法是对的吗?甚至……他的存在是真实的,还是我做了个白日梦? 这天晚上,我的怀着强烈的不安感上床了。住在石一彤家里的这几天,我都习惯了农村坚硬但温暖的床榻,被子上仿佛有阳光的余温。但这一天夜里,我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大概是夜里三四点,我终于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就是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老人和一个男孩。我看出了老人就是石一彤的爷爷,只不过梦中的他比现在要年轻不少。男孩有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肥大的衣服,裤子用腰带扎着,一跑动就在细瘦的腿上晃来晃去。头顶上戴着个大草帽,灰头土脸的,一笑就把满嘴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爷爷爷爷!”那男孩在河边跳着甩着手,“你瞧我!我逮着一只青蛙!” “是吗?我瞧瞧。”说着,老人就背着手走过去,一瞧,就哈哈笑起来,“彤儿,你这逮的哪是青蛙,这是只癞呱呱啊。” 男孩一听就沮丧起来,一甩手把那只蛤蟆扔了老远。蛤蟆掉在了水草上,“呱”了一声,就潜到水里不见了。 “你抓那个癞呱呱有什么好玩的。来,看爷爷给你抓鱼啊!”说着,老人就挽起袖子,一下子跳到了河岸的石头上。 “抓鱼!真的吗?真的能抓到吗?”男孩兴奋的看着爷爷。 “当然咯,你看着啊!” 这些情景就像是记忆一般,缓缓流向我的脑海。没过多久,梦中的画面又变化了。 这次,小男孩变成了少年。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好是上初中的年纪。梦里的场景就是这个院子,连陈设也没有什么变化,土地还是土地,柳树还是柳树。 少年蹲在门槛上哇哇大哭,一旁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和年轻男人,似乎是少年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