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到六点，我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顺手一摸，旁边是空的。 稍一侧身就看见霍岩开着窗，正对着外面。 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脚边还有一地烟头。 我下床，故意弄出了动静。 他扭头看我。 唇边一圈青黑的胡渣，眼圈也黑得厉害。 显然是一夜没睡。 我当着他面穿上内裤、套上衣服。 他突然掐掉手里的烟，一个跨步过来把我压在床上。 膝盖抵在我两腿之间，一手撩起了我的衣服。 “这是什么？”手掌落在我腹部的刺青上。 嗓子哑得厉害。 我直直看着他眼睛，笑：“玫瑰刺青，好看吗？” 霍岩皱起眉，低头又仔细看了几眼。 手指顺着玫瑰的纹路摩挲。 “不疼吗？” “还好。挺过就不疼了。” 我想拽下衣服盖住，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把我的衣服又往上撩。 露出微鼓的胸肌。 “这儿，”他的手指捏着我的rutou，又痛又痒，呼吸喷在我脸上，“为什么变大了？” 我愣了下，慢慢绽开笑容：“你不喜欢吗？” 把他从身上推开。 下床踩上拖鞋往外走。 他又拽住了我的手腕：“你去哪儿？” 我扒开他的手。 转身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窝上。 轻轻啄了下他的侧颈。 “去做早餐，”不等他反应过来，又立即收回手后退一步，“你吃吗？” …… 粥还在锅里熬着。 我先进浴室洗漱。 霍岩也不动声色跟了上来。 我把新牙刷和新毛巾拆了递给他。 他看了眼我的：“情侣的？” “是吗？”我吐掉嘴里的泡沫，答得漫不经心，“看到就买了。” 他没再多问，嘴角却是翘的。 我擦完脸，就在一边盯着他看。 一年多了，多少会有东西改变。 霍岩瘦了很多，五官更立体。 低眉垂眼的时候几乎看不出今年还不满二十。 直到看见他的耳朵尖儿一点点染上绯红。 我心底才有了熟悉的心安。 “你看什么？”他扭头，分不清是羞是恼。 “看你嘴边的胡茬啊。”我轻笑，“要刮刮胡子吗？” 他抿了下嘴唇，自己伸手摸了摸：“好。” 我回房间，从行李箱里找出刮胡刀。 “没有剃须泡沫，”我把东西递给他，“用温水软化可以吗？” 他应了声“嗯”，接过去，开始拿毛巾浸水热敷。 等他取下毛巾，我向他走近。 “我帮你好不好？”摸上他拿剃须刀的手指。 他低头看我一眼，松了手。 对着我的方向，微微低下头。 我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拿剃须刀在他脸上动作。 “我第一次刮胡子。”笑了下，“刮伤了不要怪我啊。” 他的脸是热的，我的手是冰的。 好像有温热的血液在我的手掌下涌动。 “不会。”霍岩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 很大很暖。 我正在刮胡子的那只手不自禁一抖。 在他侧下巴上留下了一道小口。 鲜血一丝一丝渗出。 “不好意思啊，”我抬眼看他，“我不是故意的。” 才怪。 然后放下剃须刀，去亲那道渗血的口子。 咸的，温的…… 霍岩突然把我推开。 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接着就捏着我的下巴亲上来。 亲了大概五分钟，我收回唇舌，退开两步远。 他粗喘着盯我，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粥该好了。”我眨眨眼笑，“先去吃饭吧。” …… 两个人相对而坐。 我拿筷子把皮蛋瘦rou粥里的姜丝一根根挑出来，再把煎好的一颗溏心蛋夹进碗里。 然后推给对面的霍岩。 “看我做什么？”假装看不懂他炽热的眼神，“快吃吧，还是你要再配点儿橄榄菜？”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他低头喝粥，眼眶微红，“你也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我舀了勺粥，慢慢咽下，若无其事开口道：“当了大明星以后，一定吃不惯这样的清粥小菜了吧？” 他抬头，眼神莫名吓人。 但很快又垂眼，掩饰了神色。 “没有。”霍岩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粥后，闷闷道，“我很久没吃过家里的饭了。” “哦，这样啊。” 我搅了搅碗里的粥，唇角微勾，岔开话题：“很久没见了，你mama最近还好吗？当年不懂事……” “她很好。”霍岩突然打断我，显然是不打算多说。 这顿饭也就开始变得沉默。 …… 吃完以后，霍岩主动要帮我收拾碗筷。 我看了眼他的下巴，把活儿交给他，进屋去拿了药箱。 “你太夸张了吧？”霍岩一手抹布，一手碗，失笑，“给我块邦迪就好。” “你乖乖站着别动。”我拿碘伏仔细帮他擦了擦。 “赵越。”他突然叫我名字，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耳朵上。 “嗯？”撕开创可贴帮他贴上。 “你是不是长高了？”说着还伸手比了比我们俩的个子，“以前你明明只到……” “是啊。”我收好药箱，无视他脸上的怅然，打趣道，“我不算小矮子了，不过你的头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赵越！” 扑过来把我抗在肩上，“啪啪”就是几巴掌落在屁股上。 “谁头大？嗯？说谁头大呢？”边打还边言语威胁。 我伸手也直接照着他屁股rou打，笑骂：“说你呢！霍大头！” “好啊，你还来劲儿了是吧？……啊……” 疯闹了一会儿，霍岩忽然微不可闻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立马从他肩上下来，“伤到哪儿了？” 他握了下自己的左手，很快又松开：“没事。” 然后笑着捏了捏我的手臂：“还不是怪你长高了也变重了。” 又戳了戳我胸口：“你说你闲着没事练肌rou做什么？” 我一言不发抓过他左手臂，按着以前的手法开始帮他按摩。 “霍岩，”半响才抬头盯着他看，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练肌rou呢？” 他愣愣地看着我。 …… 快八点的时候，我送霍岩到门口。 他欲言又止。 我假装没看见，径直蹲在他跟前：“不是跟你说过鞋带不要这么系？” 把带子解开，重新系上：“这样才不容易散……” “赵越，”他的手突然落在我的头上，“我们……” 我避开他的手，站起来笑道：“你九点不是还有一个通告？” “你怎么……” “快走吧。”我打开门，又推了他一把，“小心别被狗仔拍到。” 他还没晃过神来，我就关上了门。 再不关，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飞扑过去亲他、抱他。 就昨晚那一炮怎么能够呢？ 我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直直看向下面。 霍岩走出公寓以后，果然又朝上面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前，我拉上了窗帘。 扫了一眼这个他待过的屋子，忍不住翘起嘴角。 别急。 我只是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 …… 官宣主演阵容之前，制片人先找几个主要角色和主创人员组织了一次饭局。 霍岩和我都受邀在列。 这几天忙着改剧本，我和霍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所以对这次饭局还颇为期待。 但当制片人挺着大肚子甫一开口，我就察觉到了不妙。 “小赵啊，你们看，现在市场最吃香的总归是绕不开谈情说爱的戏码……” 巴拉巴拉一堆屁话，无非是想改剧本。 “可是方先生，”我憋着火气，“大道毕竟是无女主玄幻……” 主打兄弟情、无感情线也是越人刀最鲜明的特点之一。 “唉，这好办啊，没有女主我们就造一个女主嘛。” “是啊，小赵，方总说的有道理啊！” “就是嘛，现在哪有电视剧不谈恋爱的哈哈哈！” “……” 方大肚子一放屁，立马就有一堆人争先恐后涌上来夸，还生怕比别人慢一步。 ……cao他妈。 我握紧杯子，气笑了。 “赵越……” 霍岩突然在桌底下握住了我的手。 温暖又干燥。 我看他一眼，心情很快平静了不少。 “大道的剧本已经改得差不多了，”试着跟这猪头陈述利弊，“要生造一个人物进去的话，剧情就得大改，开机时间也必然会延误。” 据说方大肚子迷信得很，大道的开机时间就是他找了好几个大师才定下的。 “这样啊……”他果然犹豫了。 “嗨，这有什么？”谁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直接让夏素童性转不就好了？” 夏素童，是大道的男二，也是男主温九皋最好的兄弟。 “这主意好啊！” 方大肚子立马乐开了花：“反正夏素童也顶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和温九皋又那么亲密，兄弟情变爱情就简单多了嘛！林导您可真是个人才啊哈哈哈！” “哪里哪里！” “……” “不行！”我他妈真是忍无可忍了。 “小赵你这是……” 谈得正欢的制片人和导演明显不高兴了。 “方总，”我正想开口，没想到让霍岩抢了先，“夏素童的角色不是已经定了李子奇嘛，这样会不会……” 众人目光立即转向了我对面那个男演员。 霍岩趁机握了握我的手，摇摇头小声道：“没用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那个叫李子奇的连连摆手道：“没关系，我没关系的！一切都听方总和林导的安排！”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太怂，还是资本的力量太可怕。 我嗤笑一声，认了命。 …… 虽然最后是以我的妥协告终，但方大肚子显然是个爱记仇的猪头。 就因为我逆过他的意，接下来的饭局里故意频频要灌我酒。 结果没想到被霍岩挡去了大半。 熬到散场的时候，他明显已经醉得不清了。 “我送他回去吧。”我自告奋勇，并讲明了自己霍岩老同学的身份。 其他人也乐得轻松，互相道完几句客套话也就散了。 我们俩都喝了酒，我就扶着霍岩到路边打车。 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我直接把霍岩带回了家。 “赵越，”电梯口，他靠着我的肩膀，忽然开口喃喃，“我会好好演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我却听懂了。 “是吗？”进了电梯，我轻笑，“但网友都说你是个花瓶耶。” 低头看，他的脸更红了。 “先前那是我没好好演！”他晃晃悠悠地抬起头，醉眼朦胧，语气却是坚定的，“但你的书我一定会把它演好！” “好啊。”拉着霍岩的手出电梯，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我预感到今晚会是个好机会。 …… 进了屋，打开灯，我轻轻拍了拍霍岩的脸：“还清醒吗？先去洗澡吧。” 然后转身想去帮他煮碗醒酒汤。 “赵越，”他却拉住了我的手，可怜巴巴地问，“你不帮我洗吗？” 我无语地看着他：“霍岩岩，你今年十九了。” “那又怎么样？”他凑上来咧开嘴笑，“那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不好，我还得去帮你煮……” “赵越！”霍岩突然提高音量。 我愣住了。 他哭了。 还边哭边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吸着鼻子，跟当年一样，傻得要命。 “那你呢？”我狠心扒开他的手，直直看着他眼睛，“那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不！”他像熊一样扑过来，脑袋埋在我肩窝里，突然痛哭，“我爱你！赵越，我爱你！” 手臂越收越紧，把我死死圈在怀里。 我闭了闭眼，眨掉眼泪。 “那小玫瑰呢？” 屋子里瞬间沉默得让人窒息。 “小玫瑰……” 霍岩钳住我的肩膀，双唇颤动，泪如雨下。 “小玫瑰已经不在了啊……” 话落，迎面压下一个带着酒气的湿吻。 “所以我更不能再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