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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过相熟的小护士,那时候被告知他还没下手术,可现在都中午了,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说也都该结束了吧? 实在放心不下,她让左岚又去找顾谦问问。 结果没一会儿左岚就风风火火跑了回来,涨红了一张脸,扶着门框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酒酒不好了,任医生被人打了!” “什么?” 坐在床沿吃西瓜的人,怀里抱着的半个西瓜啪叽一声掉地上,摔个稀巴烂。 很奇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竟一时闪过昨晚他提起自己老师时那孤独寂寥的背影,她单脚跳下床,脸上瞬间退了一层血色,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回事?” “就昨晚那个病人,好像被截肢了,当时是他母亲签字的,结果中午他父亲赶过来接受不了现实,任医生才下手术就被堵在了走廊上……” 咚!咚!咚! 左岚还没说完,陆酒酒就单脚蹦出了病房,没拄拐杖没穿鞋,然而速度却快得令人咋舌。 果然人在无知无畏的紧急情况下,被激发出的潜能是无限的! 左岚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独脚公鸡似一跳一跳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抱起拐杖拎只鞋追了上去。 骨科办公室门外走廊上早已围了一圈人,病人、家属、医生护士都有,前后堵得水泄不通。 陆酒酒也不管素质不素质了,毫不客气地拨开人群往里挤,推推搡搡间,也不知踩了多少人的脚,但这时候,都被里面的热闹吸引住,居然也没人骂她。 她夹在人群里,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还没挤进去,忽然就听见个痛苦嘶吼的男声传了出来—— “他还那么年轻,今年才考上大学,帝都的名牌大学,校门槛还没跨进去腿就没了,是你说会尽全力的,就这么尽全力?这么轻轻松松把我儿子的腿锯了就叫尽全力?” 陆酒酒一边听一边还在往里挤,当那男声话音刚落,她正好拨开最后一个挡住视线的围观者,然后一眼看到站在那中年男人对面的任平生。 苍白憔悴的脸色,以及从额角蔓延到雪白制服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 她瞬间气红了眼,想也不想就突然一下子窜出来,张开双手,以母鸡护鸡崽子的姿态拦在受伤的男人前面。 任平生:“!!!” 陡然冒出来,又吓了他一跳!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怒目圆睁地瞪着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他手里的铁棍,想到他额头就是被这么个凶狠东西打的,差一点就要哭出来,胸脯更是气得一抖一抖的。 然后,她就用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泼妇骂街的姿态朝那男人喷口水:“你他娘的还有没有良心?啊?能保住他不知道保啊?跟你们非亲非故,昨晚凌晨两点从被窝里爬起来,熬一个通宵,这么千辛万苦,就为了图锯你儿子的腿?” 说完,终是不争气,眼前弥漫起一层水雾,她随意抹了一把,继续吼:“你们接受不了儿子残废的现实,就把怨愤不甘撒在他身上,他也是人生父母养,也是别人儿子,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给你儿子做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完了出来还要被你们这么责难,他父母能不能接受?如果他这样不叫尽全力,那么还真是他的错,错在他是人,有力所不能及的缺点,而不是大罗神仙,吹一口气就能让你儿子活蹦乱跳!” 人群里开始有噪杂的声音附和她,一开始嗡嗡不辨,慢慢的越来越清晰—— “小姑娘说的在理,医生是人不是神,能保他还能故意锯你儿子的腿吗?” “大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咱真得讲良心,讲道理,手术责任书上你们肯定签字了,不签医生也不会给截肢,既然签字了,现在接受不了又来找医生麻烦也太不讲理了吧?” “就是啊,人人都像你这么做,人性沦丧,医者寒心,以后还会有人从医,还会有人看病吗?” “国内医患关系如此紧张,无非就是人性的自私,做不到互相信任,互相体谅。” 喧嚣议论的声音渐渐高涨嘈杂,一直黑着脸沉默不语的任平生伸手将陆酒酒往身后一挪,终于缓缓开口,嗓音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被打,其实最心疼的是我啊! 第20章 他说:“最开始在台上,我以为他股动脉断了,那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后来在远端白rou里找到远端的断端,我松了一口气,看到了一丝希望。可接下来,又发现两个断端之间有将近五六厘米的血管不知去向,位于腘窝后面,仔细翻找,结果发现全部拖烂了!” 他抿一下干燥的唇,咽了咽嗓子,继续说:“考虑人工血管,但人工血管贵暂且不说,这种污染严重的伤口,内植物进去根本是行不通的。后来我又想,断裂的动脉是腘动脉的一部分,又恰巧在腘窝,把膝关节弯曲,血管先接起来能保住腿再说。这样,等恢复几个月后,可以慢慢旋转外固定支架的角度拉长血管,那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我没多想,膝关节屈曲一百一十度,吻合血管。” “然而很可惜……”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住,抬眸定定看着中年男人,眼里漫过无奈惋惜还有微微歉疚:“血管最终吻不上,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只能截肢!” 他用平淡无奇的声音叙述整个手术的过程,虽然有的专业名词听不懂,但围观者依旧一片鸦雀无声,认真聆听,随着他的描述仿佛都亲眼所见了这场惊险跌宕的手术历程。 因此,也更加明白,这位年轻医生,之所以事无巨细的繁复絮叨整个手术过程,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任平生说完,沉默了许久,才对面色只剩痛苦凄惶的男人说:“唠叨这么多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明一下,我不是轻轻松松就把你儿子的腿给锯了,恰恰相反,我一点都不轻松,一个骨科医生对于截肢手术的成功,当真是没有一丁点儿成就感的!” 他又看了看那男人,同时也看了一眼他握在手里直发抖的铁棍,再一次开口:“我能问心无愧的说我的手术没有问题,但你如果还有质疑,可以去院长办公室投诉我,或者申请第三方部门调查都可以,别乱使用暴力,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或许中年男人早就意识到自己理亏,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冲动之下才有的这一出,被陆酒酒一骂,围观者舆论一讨伐,加上任平生的一番话,终于羞愧难当,扔了铁棍,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任平生知道没事了,拿眼色示意保安科及医务科的同事将人带走,随着主角退场,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渐渐都散了。 直到这个时候,任平生才有功夫转头看向身后的陆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