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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脸色如此苍白,剩下的不如明日再叙。”高翔在我身边坐下,斟了一樽酒端到我唇边,我竟无力抬手接樽,只能就口而饮。 温酒下肚,五内俱沸,只觉得双颊被灼的发烫。 高翔将我搀起,欲扶我上榻就寝。 我知他装疯卖傻,实为明哲保身,这些年来如履薄冰,若再开口提为爹爹报仇之事,只怕下场比樊云、曹盖更为凄惨百倍,千倍。 可爹爹含冤而死,我又岂能在这姑臧城中虚度余生,坐享太平。 若是如此,他日朝中风云突变,jiejie和建彦又如何安生? 太子建彰心胸狭窄,又如何容得下我与高翔。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九死一生。 只是,高翔方才所说的其他三位将军下场,无异于在警告我,贸然出击,后果将万劫不复。 踉跄榻前,高翔欲转身离去,我伸手去握,未及触到,只拉着了他的裙角。 高翔转身,默然望我,顿步伫立良久。 我几度欲张口,终是哑然。 “你可是想为你爹爹查出真凶,为他报仇?”正当我垂目恍惚之际,高翔淡淡开口,话音低沉而铿锵,字字触我心窝。 这话语就像是沙中楼兰,画面虽美,却不辨真假。 杀父真凶,或太子建彰,或御史大夫赵无碌。哪一个都是位高权重,不好对付。 我徐徐抬头,见他萧然挺立,又令我想起了那往昔的雄风。难平心中杂陈,想张口作答,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双颊温流涔然而下,只一个劲地点头。 “陆相于我有恩,今日落难,我自不能袖手旁观。然皇宫局势想必你已知晓大概,若无万全把握,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天色已晚,你好些歇息,待明日精神好些,再作详谈。” 高翔伸手轻轻扮开我抓着他的裙角,扶我躺下,替我盖褥,将大氅铺在褥上,吹熄了烛火。 ☆、第十章 长夜漫漫,万籁俱静,偶有窸窣声传来。 我知那不是高翔便是紫姹翻身发出的声响,掀开锦褥,悄然下榻。 赤足方踏上玉阶,便有阵阵寒意自脚底袭来,犹如脚踩薄冰,冰凉透骨,忙摸黑找寻革履。 许是发出微弱声响惊动了高翔,只听一声细细之音传来:“入夜了,怎还不眠?” 玉阶如此冰凉,日前又受了风寒,若是移居其他宫殿,又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可自己处子之身,又怎能喊他上塌同眠? 即便一夜无事,想必两人都睡不安稳。 即便外人都已知晓我连续侍寝他两夜,清誉尽毁。 我也自当守身如玉,万不可负了建彦半分。 我踌躇冥想,抱起锦褥上的那件大氅,借着月色轻步走到高翔身边,将大氅放在他身前,细声说道:“身下垫着,兴是能暖和些。” 高翔未应,又听得一阵窸窣之声,想必他已将大氅垫于身下,又轻步悄然回了床榻。 昨夜晕厥,一事无晓,自然能够安稳的睡到天亮。 可此刻殿内睡着三人,其中还有一名男子,我辗转反侧,久不能眠。 自我懂事以来,从未与男子同房共眠过,即便是建彦,或是爹爹。 不知是怜悯,还是疼惜,看着他那蜷缩的黑廓,总是目不能移。 忠肝义胆,为朝廷打下赫赫江山,却过着如今不得不装疯卖傻、避人耳目的凄凉日子。 过着这样的日子也就罢了,可他仍心系黎民,在这西北边陲,拒西戎北狄于关外,保家卫国,造福苍生。 这又是怎样一种心情,我看不透,也猜不出。 唯一知道的是,他有冷峻杀敌的残酷,兼有知恩图报的信义,更有黯然伤神的孤寂。 他是神,也是人,更是个男人。 身为将士,当抛头颅,洒热血,持僵勒马于阵前,保家护国为民。 纵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却被于千里之外的朝廷层层束缚。 愤怒,怨恨,不甘,无奈,抑郁。 这些心情拧在一起是什么样子,或许只有瑟缩在玉阶上的那个人自己知道。 大雁啼鸣,隼鹰低嚎,我惺忪睁目,流霞将东边的天际映得透红。 环视四周,只看见紫姹蜷缩在火盆前颤抖着身子取暖,高翔又是不见踪影。 昨夜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感觉困意犹在,眼皮子总耷拉着往下沉。 紫姹见我起身,忙上前拉开帘幔,问道:“才卯时,何不多睡一会?” 说话间,紫姹仍是抖着身子,我握住她的手,顿觉一片凉意,竟与昨夜的玉阶不相上下,忙在她手中哈了一口气,道:“不如紫姹jiejie与我一同上塌而眠罢。” 紫姹惶恐,登时跪在榻前,敛眉垂目,道:“万万不可,陆小姐是府中贵客,奴婢就是一下人,怎可与金枝玉叶同塌而眠,折了小姐的身份。” 我苦苦笑道:“罪臣之女,何来金枝玉叶之说。看得出,你与红嫣整日侍寝侯爷,可见侯爷并未把你们当成外人。否则,也不会当着你二人的面,与我叙说往事种种。” 紫姹听我一说,头垂的更是低了,忙分辩道:“我与红嫣从未在这塌上睡过一宿,侯爷只是不愿与赵嫚同寐,借我二人做幌子罢了。” 我立时哑然,未想到高翔竟有如此坚忍之毅,每夜与美人同殿而眠,仍能睡得安稳。 男女之事羞于齿口,我只想了一想,便觉得双颊发热。暗暗晃脑,不再细想。 看着紫姹这般模样,实是于心不忍,我起身更衣,让她卧在高翔的榻上。 紫姹一味摇头不依,只等我板面呵斥,她才唯唯诺诺的爬上了床榻。 直到紫姹入眠,我才离去。 我没有问她高翔去了哪里,既不在殿内,必有要事。 他去哪里,做些什么,又或是在谋划什么。若是想说,必会告知与我;若是不想说,问了又有何用? 回了金桂宫,只见玉莺双臂叉于胸前,撅着嘴,生着气。一旁的谨佩,亦是眉头紧皱,默不作声。 “这是怎么了?”我踏入门槛,朝二人问道。 二人见我进来,齐齐抬头,玉莺当即起身,向我迎来,边走边抱怨:“小姐,你说这个赵嫚气不气人。知道你连续两日侍寝侯爷,自己又不得宠,便打起了小九九,尽做些小孩子般的把戏。今日我在南宫门前打扫,你猜怎样?” 我摇头望她,心想这赵嫚定是做了什么龌蹉事,才把玉莺恼成这副模样。 “门口居然堆着一坨马粪,搞得整座宫殿都是臭气熏天的。”玉莺边说边比划,还指着案上的熏香道,“熏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沉香,这才消了味儿。” 谨佩亦在一旁附和道:“这次王妃做得确是过分了,明摆着是冲着小姐来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