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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褴褛的百姓携妻带子踟蹰而行。英远在陆霁的吩咐下拦下一位男子,“这位大哥,您这是往哪里去呀!” 男子愁眉惨淡,诉苦道“河里发大水,村里都淹了,不得不背井离乡,寻个活计讨口饭吃……” 英远疑惑,“官府不是有施粥吗?” 男子摆摆手,叹口气,不愿再说。 陆霁与苏子偕交换下眼色达成共识。陆霁吩咐道,“英远,我们快些入城,寻个普通客栈住下来,不去官府的驿站了。” 苏子偕扮成进京赶考的书生,陆霁则乔装成他的书童。向当地百姓打听后,两人择了去济水河堤的路,前几日刚下过大雨,这条路泥泞不堪,目力所及,两旁不少房屋都深陷积水之中。农田里则是浑浊一片,放眼望去,百姓春季播种的幼苗无一幸免。 沿着河堤走了数里,再没碰上一人。大概家园毁失,百姓只能收拾包袱投奔亲友了,更惨的只能流落街头沿街乞食。想到这里,陆霁望向眼前塌陷的房屋,不禁心生怜悯。她蹲下仔细查看济水的堤岸,其实还能分辨出部分河堤经过加固的痕迹。她回想着在御史台时读过的工部作业记录,显然账簿并非全部胡编乱造。时值汛期,水位高涨,眼前汹涌的河流奔腾而去,河堤边甚至还残留少许经过凿挖的石块。 晌午,烈日高悬,陆霁顾不上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滴落下,沿着河道缓行数公里细细察看。她心中困惑,的确看到不少河段经石块堆砌修缮痕迹,与工部呈报一致,难道此案真的是太子与楚王斗争的相互构陷吗?可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如何解释?陆霁抬头,望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子偕,他眉头紧蹙,显然,他同样没有找到答案。 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陈郡城内,长久的奔波使陆霁的腿似灌了铅般重,他们路过街边简陋的食肆时,陆霁提议道,“苏大人,如不嫌弃,不妨就在这里点几样小菜,休息一下吧!” 苏子偕出身贵胄,怕是从未在如此简陋的地方进食,陆霁的提议甫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苏子偕听到陆霁的话,也有些许愣住,他环顾粗陋的食肆,百姓在其中热闹的喝茶吃酒。此时烈日当空,加之奔波劳碌,他瞧着陆霁被晒的红彤彤的脸,不再犹豫,长腿跨入食肆,回头看着她惊讶的神情,笑道:“入乡随俗,本该如此。” 陆霁赶紧小跑几步,抢着用汗巾擦了擦食肆里油腻的桌面和条凳,讪讪道:“公子请。”在苏子偕落座后自己随意的坐下,吆喝着“小二,先上壶茶。”这一系列动作连贯自然,倒令苏子偕惊讶。 陆霁腆腆,压低声音,“让苏大人见笑了。下官在姑苏办案时,常去乡野之地,这样的食肆是平日百姓相聚之地,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 苏子偕莞尔,看来这次真是请对了人。 说话间,门前一阵喧哗,陆霁和苏子偕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满脸横rou的差役冲着一老妪骂骂咧咧,“他娘的,真晦气!你卖的枇杷都是烂的!”说着就要抢走老妪手中的铜板,更作势朝老妪踢去。眼看一只官靴即将老妪身前的枇杷筐踢倒,千钧一发之时,刚安置完马匹回来的英远伸腿勾住差役,他一个趔趄摇晃坠地。 陆霁小跑着上前,蹲下安抚惶恐不安的老妪,那差役见食肆里的百姓都看过来,失了威风,恼羞成怒,拳头旋即挥向英远,英远反应极快,出掌接住,顺势反身制服他。身材肥硕的差役被制服的动弹不得,样子颇为滑稽,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击掌称好,大快人心! 陆霁缓缓起身,凌厉的目光逼视他,“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差役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自己更是打不过眼前的男子,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老妪紧紧握住陆霁的手,连连称谢。 陆霁的目光落在那一筐的枇杷上,她拾起一粒剥开,的确崩裂腐坏了。 “婆婆,今年的枇杷为什么崩裂这么严重?” 老妪叹一口气,无奈道,“唉……今年年景不好,下大雨,发大水,整个月份就没有几个晴日,近一半果实崩裂坏在了树上。家里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我才不得已,想用这些枇杷换些钱。” 陆霁盯着这筐坏枇杷,听着老妪的解释,掏出随身的碎银,塞在老妪的手里,“婆婆,这筐枇杷我买了。” 老妪忙忙摆手,“公子好心,我不能要啊!”陆霁把碎银塞在她的手心,言语恳切,“婆婆,您拿着钱先度过这段时间的难关吧。”老妪千恩万谢,跪下磕了好几个头。 苏子偕目睹了这一切,陆霁回到食肆,朝他扬扬手中的枇杷,脸上浮现狡黠的笑意:“我想我们有突破口了!” 苏子偕望着她生动的脸,眉头一挑,不解其意。 陆霁坐下,娓娓道来,“工部为防止洪涝,设计了水下抛石固基的工程,刚才我一路勘查河堤,的确见到散落的石料,工部掩人耳目的行为可谓周全。我还记得在御史台读过的工部卷宗,包括了每日抛出石料的记载,其中详细记录了四月中每日抛固石料的数量。可刚才那位老婆婆却说此地四月暴雨连绵,如果天气果真如此,那么就根本不具备抛石作业的条件,显然工部的记载造假了。” 苏子偕回想工部的卷宗,记载确如她所言。 陆霁灵眸闪动:“这给了我一个启发,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其他类似的相关事宜入手,从而推理出不合理之处,进而推翻工部的证据……” 苏子偕看着眼前的陆霁,五官精致、肤白胜雪、灵眸慧黠,散发着耀眼光芒,不禁生出欣赏之情,亲近之意…… 陆霁凑近他,压低声音,“下面的事,就劳苏大人的人马出场了!” 十几日后,济水溃堤一案破获,工部尚书张久德伏法。 月光倾泻如水,苏子偕在繁忙的案情结束后,终于有时间坐下与李其琒对饮。 “此案经你接手,进展之快,实在出乎我的预料。这次证据扎实,太子一派实在无可置喙。济水溃堤长久以来就是父皇的心头大患,流民四散动摇国之根本。张久德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打提防工程的主意,流放边塞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苏子偕俯视手中杯盏,青嫩的茶叶在沸水中翻腾,“可经此一案,朝臣视我为楚王一党,太子视我为眼中钉、rou中刺。我镇北侯府因深受皇上信任,陛下才将此案委任与我,可朝议舆论我也不能听之任之。” 李其琒默然起身,踱步至墙边,凝视着吴越国的地图,缓缓道:“镇北侯手握重兵,镇守边陲虎狼之地,乃吴越肱骨之臣。无论镇北侯府偏向夺嫡中的任何一方,都为父皇不能容忍。父皇需要的,是镇北侯对他个人的绝对忠诚。” 苏子偕蹙眉,现在朝中的形势显然不利